在北极熊眼皮下游泳
— 北极旅行日志（十）

 

   抬头，蓝天下的峡湾风景如画，低头，脚下遍地的坟茔阴森恐怖，远处，山坡上一头活生生的北极熊百无聊赖地打盹儿，四周，探险队员们紧张地背着来复枪巡视，近处，几名兴奋的游客跳进冰川湖中来一场冬泳，北极旅行中最刺激的一天就这样来了。

 

 

7月28日 晴 Gravneset in Magdalenefjorden
坐标： 79°30' N 11°00' E   
关键词：北极熊 冰川湖 游泳 捕鲸人墓地

  

   没有想到，航行快结束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北极熊。上午在外挪威岛登陆后，我们离开前往附近一处著名的峡湾—马格达莱纳峡湾（Magdalenefjorden）。 

 

   船缓缓驶入峡湾，一座沿着峡湾延伸出来的是小型半岛出现在眼前，这一小块丘陵地被称为Gravneset。下午天放晴了，阳光灿烂，这么好的天气我照例拿着相机在甲板上拍摄。岸边一座木屋和海湾里的小船，表明这里有人居住，很好奇什么人生活在此。问探险队员，原来Gravneset是十七十八世纪，荷兰捕鲸者在捕鲸途中身遇意外时的埋葬之地，这里至少有130个大大小小的捕鲸者的坟茔，至今仍可以看到木棺的残留遗迹，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为此夏天的时候政府特地派人在此看管，顺便也维护环境整洁。

 

 
 

   木屋所在的山坡是明显的冰积陇地貌—冰川向前运动时所推动的沙石堆积物，由于北极气候变暖，山谷冰川退缩的痕迹很明显。这时甲板上只有三四个游客，我旁边的一个德国老者拿着望远镜观看岸上的动静，突然兴奋地说，“快看，北极熊。”“哪里哪里？”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镜头中搜寻着，找了半天，才发现灰黑色的山体上有个芝麻粒大的白色小点，果然是头熊。与此同时，德国人立刻向船顶部的驾驶室发出信号，船上广播随即响起：船的右侧舷正方山上发现北极熊。话音刚落，本来还在船舱中休息的人们蜂拥而出，有的甚至还穿着拖鞋，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我的身后顿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作为最早发现的游客之一，我理所应当地负起向导的职责，但距离太远了，要描述那头熊的位置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给同伴们上下左右比划了半天，他们才找到。从镜头中看这是一头成年熊，体型较大，此刻它丝毫没有察觉被偷窥，依旧大摇大摆地在山上溜达着，然后卧倒在山腰处，舒坦地伸展着四肢，一副惬意的样子，活像一个玩具熊。不过这个季节食物短缺，是北极熊最难过的日子，它们不能出海捕捉海豹，只能在岛上找些鸟蛋剩骨什么的充饥。据说饥饿时还会闯入人类的地盘，新奥勒松小镇上就曾经发生过一头饥饿的北极熊一夜之间偷吃了两千多个鸟蛋的事件，让鸟类学家们痛心不已。

 

 (保险起见，探险队长安雅决定取消今天的徒步)

 

 

 

   眼看着熊在山岩间卧下休息了，探险队员可犯了愁，本来今天天气不错，登陆后是要安排大家徒步的，路线就是北极熊所在的位置。看样子熊一时半会儿还不愿意离开，商量后，探险队长安雅通知大家徒步活动取消，登陆照常，但是只限于小范围活动。多少有些遗憾，也只能如此，还是安全第一，据说一只饥饿的北极熊奔跑起来不亚于雪地摩托。但想到能和野生的北极熊在同一个区域内活动，还是很刺激的，仗着人多胆儿也大了。

  

 

   与以往登陆不同，这次探险队员们神情格外严肃，丝毫不敢大意。上岸后，他们背对海岸一字排开，跪在海滩上开始给枪弹上膛，看来这回要动真格的了，一个荷枪实弹的探险队员向着熊所在的方向走去，走出了很远，如果发现有任何动静，便会发出警告，给大家留下充裕的撤离时间。

 

 

   上岸后，我们被要求聚拢在一起，不得擅自活动。我看到那座木屋里出来几个人，正将一艘皮筏艇抬到岸边，刚才熊就经过他们的房子，或许已经习惯了有北极熊这样一个危险的邻居存在，他们一脸轻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登陆后，发现岸上遍地坟茔，从17世纪初到18世纪末的两百年间，上百名捕鲸者长眠于此，听探险队员讲，当年很多人葬身此地的原因之一，竟然是食用了鲸肉，原本捕鲸人是不吃鲸肉的，当后来得知可以作为食物时，他们便开始吃了，由于鲸肉带有的某些细菌，导致一些人暴毙。按照当时的规矩，墓地要建在干燥的土地上，于是最大的一处墓葬区在一个小山坡上，远离海潮。这里早在19世纪初就有旅行者光顾，十九世纪当一位法国旅行者D'Aunet来到此地，看到有的棺材裸露在雪地中，暴露在外的枯骨，或许是被北极熊拖出的， “他们是谁？没有名字，没有墓碑，没有鲜花，也没有亲朋的吊唁，甚至没有人怀念，只有偶尔路过的北极熊打破这里的沉寂。”她哀伤的形容着面前的景象。 

 

 

 

   然而百年后这里却热闹了起来，作为斯瓦尔巴德最受欢迎的历史文化遗址之一，1932年一位勘矿者Mercoll在接受报纸采访时形容到访的游客任意破坏践踏墓地，以至于政府不得不搜集散落的遗骨重新安葬。1979年，Gravneset与其说是墓葬区，不如说已经变成为露营地，人们甚至打开棺材，拿走里面的遗骨作为纪念品，墓葬区的岩石上乱刻着船的名字和各种涂鸦，游客甚至在此地开篝火晚会，把棺材的木头片拿来当柴火，里面的遗物则暴露在外。斯瓦尔巴德总督为了保护墓地不再受破坏，墓葬区于2002年开始禁止游客入内，四周设立围栏，同样被围起来的还有四口熬鲸油的大锅残骸，并在夏季安排看护人。

 

   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风景如画的港湾，却遍地坟茔，还有一头活生生的北极熊在附近，下面我们要进行的是更刺激的北极冬泳，冰天雪地间的勇者会得到一张冬泳证书。这里的冰川湖水没有那么冷，相比男士们的快速下水、快速上岸，一位大妈很沉着地进入水中，一直游到湖深处，赢得了大家的掌声。

 

   回到船上，微风中，船缓缓驶离，看到山一侧的熊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人类的闯入，一方面我有些遗憾没有拍摄到近距离的北极熊，另一方面我又对船和全体成员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感到欣慰，因为我们并不想打扰它的美梦，这北极野生动物的象征，随着旅游业的发展，随着全球变暖，随着人们对极地资源的争夺，它们的生存机会还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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