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尔巴岛，昔日的“海盗乐园”

 — 重返突尼斯系列（七）

 

   来到杰尔巴岛（Djerba）的渔港时，早已过了热闹的渔归时间，五彩纹饰的渔船密密麻麻地泊于港湾之中，大部分渔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懒散地看着我们这些好奇的外国人，而一侧用绳子一个个穿起来如小山般堆积的陶罐让人不解，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陶罐是用来捕捉章鱼的：将它们沉入海底，喜欢黑暗的章鱼便会不请自入。

 

 (杰尔巴岛是突尼斯著名的旅游胜地)

 

   第一次来突尼斯时，便听说南部的杰尔巴岛是著名的旅游胜地，类似我们的海南岛，阳光，沙滩，还有各种高档酒店，这次终于可以在岛上小住两日。海岛距离陆地不过两公里而已，我们从对岸直接开车到岛上，殊不知经过的这条长7公里的堤坝公路，却是2000年前，统治这里的古罗马人为加强对杰尔巴岛的控制，并以此为跳板征战北非，用巨石堆砌建起的一座与突尼斯本土相连的桥梁。

 

 

 

 

   杰尔巴岛的日子很悠闲，每天艳阳高照，气候湿润宜人，岛上遍植橄榄和棕榈树，被人们赞誉为“花园岛”和“绿洲岛”。然而面积510平方公里，人口仅1.2万的小岛也曾有过传奇般的历史，岛上的最早居民是柏柏尔人，最先来到这里的外族人则是腓尼基人，他们被这里风平浪静的海湾所吸引，决定在此建立港口。据说，希腊神话中特洛伊木马的设计者尤利西斯从特洛伊回国时曾登上杰尔巴岛，古希腊史诗《奥德赛》中的英雄人物奥德赛，也曾在杰尔巴岛的沙滩上享受海风，公元251－260年，罗马皇帝对该岛进行了9年统治，后来，汪达尔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先后进入杰尔巴岛。然而千百年来，在杰尔巴岛上发生的故事不仅是北非战争史的缩影，也是和地中海的海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在当地听说了不少“巴巴罗萨”海盗的故事，时间拉回15世纪，强大一时的北非统治者，突尼斯的哈夫斯王朝由盛转衰，在他们曾经统治的领土上产生了许多小封建王朝，这些小王国大多分布在北非地中海沿岸的各个港口，如的黎波里、突尼斯、阿尔及尔等。实际上，早在这些王国建立以前，这一带就已经聚集了很多冒险分子从事海上劫掠活动，他们开发和占据一些港口作为基地，由此拉开了北非地中海沿岸海盗活动的序幕。

 

 

   在爱琴海东北的米提利尼岛上，由于连年战乱，这里成为海盗的天堂，一对希腊兄弟逐渐在众多海盗中脱颖而出，那是兄弟俩都不到30岁时，却已经是让整个地中海心惊胆战的江洋大盗。为了不向苏丹纳贡，他们脱离了土耳其“官方”海盗的编制，开始自立门户，甚至劫持了教皇的战舰，不得不让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对这伙海盗“刮目相看”，他们被称作“巴巴罗萨” （barbarossa）兄弟，意大利语中“红胡子”的意思，因为他们那标志性的红色络腮胡须。 1505年，巴巴罗萨兄弟向哈夫斯王朝求助，他们拿出每年五分之一的战利品作为岁贡，交换了杰尔巴岛的使用权，从此，这座扼守加贝斯湾的弹丸小岛，俨然成为整个地中海地区的“海盗俱乐部”，海盗们趋之若骛地蜂拥而至，投靠到两兄弟麾下，岛上建立起防御性能良好的要塞。

 

 

   与突尼斯交换杰尔巴岛这笔“双赢”买卖，让巴巴罗萨兄弟从打家劫舍的游侠草寇，升级为具有政治背景的海上枭雄，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他们才走上了真正称霸地中海的传奇之路。杰尔巴岛不仅成为海盗进行抢劫远征的基地，还一度成了地中海地区国际政治的活动中心，海盗们在长达三个世纪的历史时期中，参与政治，操纵时局，纵横驰骋于广阔的政治舞台之上，这在世界海盗史上也是少见的。随着海盗活动的日益猖獗，杰尔巴岛上的巴巴罗萨兄弟势力越来越大，其装备也“鸟枪换炮”，从单打独斗的海盗船发展成为一支庞大的能征善战的舰队。到后来，兄弟俩儿中的哥哥乘机废掉阿尔及尔王，自己取而代之，宣布是阿尔及尔苏丹，史称“巴巴罗萨一世”，北非竟诞生了一个海盗国家。

 

 

   16世纪的地中海上，正在迎接大航海时代曙光的欧洲天主教列强，与海上军事实力不可一世的土耳其帝国，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拉锯战，在这些巨人之间，巴巴罗萨兄弟，凭借一身豪侠之气，一度攀到帝王的宝座，还用勇气与胆识，促成了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崛起，更用“海盗”这种独特的“政治”身份，影响了欧洲历史，巴巴罗萨兄弟一生都在地中海上兴风作浪，土耳其就是在这些豪侠人物的辅佐下，在与欧洲列强的争锋中胜出，到达强盛的顶点。法国、西班牙及罗马教皇的军队与马耳他骑士结盟，围攻盘踞在岛上的海盗，不过攻岛军队全部被海盗杀死。

 

 

 (当地人的穿着很特别)

 

  巴巴罗萨中的弟弟——西斯尔•巴巴罗萨最终选择了在伊斯坦布尔颐养天年，几年后，作为苏莱曼宠臣，这位名扬一时的海盗之王在自己的官邸中去世，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一艘驶出博斯普鲁斯海峡金角湾的土耳其航船上，水手们都会面向他的陵墓默默祈祷，向这位传奇枭雄致敬。接下来的一个世纪中，北非成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一个名义上的行省，历届“总督”都会从巴巴罗萨兄弟的亲属与的战友中选出，但没有一个继任者在才略上能同海盗之国的两位奠基者相比。20多年后，失去巴巴罗萨的奥斯曼海军在勒班多战役中被西班牙与威尼斯的联合舰队打败，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帝国自此走上了下坡路，19世纪末法国人攻占了海盗老巢杰尔巴岛。

 

 

 

 

 

 

   如今打劫抢掠的历史已经成为了津津乐道的故事，海盗们的后人过着传统而平静的日子，以种植橄榄和椰枣、织造地毯和打渔为生，当地人喜欢穿着白色大袍，大部分是穆斯林，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现在的环岛沿岸，依然可以看到16世纪奥斯曼帝国和西班牙人建造的坚固城堡，而远处的山巅之上，柏柏尔人的圆顶城堡也仿佛还在秉承着它守护岛屿的使命。但这里曾经缺水，19世纪岛上居民曾大批外移，现在岛上每个村子均设有被称作“伏萨基亚”的蓄水池，用以储存宝贵的雨水。

 

 

 

   说起来，这个小岛还有一个特别之处——突尼斯最大的犹太人聚居地，数万居民中，有两个小村落居住着犹太后裔，据说，他们的祖先在两千五百年前为逃避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的迫害迁于此地。公元6世纪之前，岛上的犹太人就建立了后来成为犹太教徒重要朝圣地的犹太会堂，尽管现存的建筑是20世纪建造的，但它所保存的旧约律法卷轴仍算得上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犹太文物之一。杰尔巴岛上的原住民的宗教态度非常宽容，不少柏柏尔人仍坚持着犹太教信仰。历史上欧洲对犹太人的几轮迫害使更多犹太人来到了岛上，自维斯哥特人统治，到西班牙宗教审判所，再到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犹太人总能在突尼斯找到自己的避难所。

 

 

   没有想到，当我从突尼斯回来半年后，这里竟然又一次成为了“避难所”，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是我的同胞，自从利比亚国内政局突转直下后，杰尔巴岛成为了一万中国人员撤离利比亚的通道，这里是距离突尼斯和利比亚边境口岸最近的一个大城市（从岛到边境口岸只需要两个小时车程），多亏了岛上发达的旅游设施，拥有鳞次栉比的大型酒店与国际化的机场，为国内包机的接运工作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于是历史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重新上演了一场走出非洲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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