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梦（节选）

                                                              梅贻涵

   女孩恨雨梦。因为她的到来，一下子粉碎了女孩的梦。
　　她是坐着一叶扬着白帆的小船，从落满缤纷桃花的胭脂河上来的。她来的那天，女孩没有看到，但通过无数人的传说，将她那天来的情景在女孩的脑海里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出来：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一条深深的小巷，一条睡着大大小小鹅卵石的小路。路的两边是在雨中静默的青砖红瓦的房屋。她身穿一件飘逸的白色长裙，足蹬一双如小小船儿的白皮鞋，撑着一把非常雅致的淡粉色小伞，跟在一个很丑的小个子男人身后，一路婀婀娜娜地走来。
　　他们来到烟花镇后，租了小巷最东头王阿婆的房子住了下来，而女孩的家则和王阿婆的家隔路相望。女孩很快知道，她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充满诗意的名字，叫雨梦。
　　王阿婆早年没了丈夫，后来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一个人住着三间简陋的破瓦房。他们来后，王阿婆非常拮据的生活，便多了一点进项。
　　雨梦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人们都夸她长得漂亮，可女孩觉得她脸上的肉是硬硬的，脸上的线条也是硬硬的，仿佛没有经过精雕细磨的雕像。每当女孩看到她，总会莫名其妙地想，用砂纸将她的脸打磨一下，许会柔和些吧，可女孩无法去磨她的脸。
　　雨梦的丈夫陈大新，脸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小的，而且全都小到了极点。最突出的是耳朵，只有乒乓球大，圆型，支楞在两边，让人感到很滑稽。大新没有工作，但会用名字作画。那些四楞八角，呆里呆气的方块字，在他的手下会变成飞龙啊，彩蝶啊，百花啊什么的。女孩很想让他也给自己画一张，将自己的名字藏在一片茂密的绿色丛林中，可女孩没有钱，只能羡慕地看着。每当女孩看时，他都会冲女孩憨憨地笑。女孩觉得他虽然丑，却很温和，比雨梦强多了。但大人们的观点和女孩不一样。他们说，好可惜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雨梦一般不出门，总是呆在家里。即使出去买粮啊菜啊什么的，也是买完了立即往回走，遇到熟人只浅浅地一笑。笑着走过之后，人们便望着她好看的背影纷纷议论。什么她是从哪儿来的啊，为什么来这里啊，怎么会嫁给那个又矮又丑的男人啊等等。可雨梦的背影不会给他们任何答案，他们便带着几分好奇来找王阿婆。
　　王阿婆走路已不十分灵便，喜欢每天怀里抱着只又瘦又小的独耳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人们便三三两两地聚在她的门口拉呱儿。王阿婆瘪着已没有几颗牙的嘴，每次第一句话总是说：“唉，这女人，心高命不强哩！”
　　接着王阿婆便开始发布关于雨梦的各种花边新闻。王阿婆说：“夜里总也听不到他们的一点声音，年轻人在一起怎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即使猫儿狗的也要叫春的啊。” 五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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