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棉花的娘儿们（节选）

                                                              刘俊奇

 我引着五个娘们坐长途汽车从定西到瓜州的黑球家摘棉花。这其中有一个叫陇梅花的碎媳妇。
　　那天黑球在电话里偷偷许诺的给他找一个摘棉花的人就给我五十元。我是抱着试探的口气去找张梅花的。因为她是新媳妇，嫁到我们村才七八个月。没想到她很愉快地答应了。但她隐瞒了一个非常让人担心的事。直到起程上路的时候，送她到定西搭长途汽车的小男人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张梅花身上有了，叫我们一路上关照着她。
　　山里女人一般都皮实。就拿我来说，生头胎娃的那天，正和我男人在半山坡的洋芋地里挖洋芋。我感到肚子痛一阵停一阵，再痛一阵又停一阵。后来有种要大便却便不出来的感觉。当时我就意识到要生娃了，可紧走慢走还是把娃生在了半路上，虽然慌张不已却母子平安。张梅花虽说怀上时间不长，不妨碍干活，可这是到千里之外的瓜州去摘棉花，怎能叫人不担心？好在其她几个娘们都是热心肠，当着张梅花小男人的面纷纷给宽心，凡是扛棉包的出力活，都由我们五个替张梅花干，叫她的小男人放心。就这样，张梅花成了我们当中的重点保护对象。摇摇晃晃几天几夜到了瓜州的黑球家，我就把张梅花的特殊情况给东家黑球说了，提醒他，如果张梅花因身子不适摘棉花摘得慢，希望他不要弹嫌。黑球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快和担心，但他没说什么。他比我更清楚这几年摘棉花的人手有多难找。因为难找，像黑球这些数不清的雇主们为了能雇到摘棉花的人，就许这许那的，被雇的人便顺着杆儿往上爬，不仅工价逐年往上抬，还提出管多少多少路费的要求，如不答应就另投他人。黑球免不了在电话里与我三番五次甚至是艰苦卓绝地讨价还价。黑球是迫于无奈才咬牙答应我提出的条件的。因为是熟人的缘故，他在电话里笑着骂，皮娥子，你不亏是姓皮的。你这婆娘太难缠太死皮了，爱钱爱得都不要脸了。我回敬他黑球那你找不爱钱的人去。电话里传来黑球嘿嘿的干笑声，别，别，别，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当天黑球把我们安顿停当，先付了每人一百元的路费，当作稳住我们的定心丸。当时我和张梅花没吱声，那四个娘们首先嚷开了，冲着黑球也冲着我。说好人一到就付全路费，咋突然变卦了？她们怀疑的目光在我和黑球之间瞟来瞟去，好像我倆串通好了有意日弄她们。这时候黑球就笑着解释说，他家的棉花开的少，等几天才能下地摘棉花。摘了棉花，每人三百五十元的路费一次付清。因为如果现在全付了，我们拿上钱趁他不注意都跑了，他不就白丢两千多元。他保证，等摘完棉花回家的时侯，剩下的一分不少地付给我们。听黑球这么一说，那几个娘们的疑心似乎越重了，都强调说绝不会拿了东家的钱偷着跑。其中有个叫高兰兰的娘们说，早付晚付都是付，你先付了我们心里就踏实。但是黑球不让步，他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双方正对峙着，张梅花突然说，东家的顾虑在情理之中，这种担心一般人都会有，只要不赖账，早付晚付一个样。那一刻，大家都把惊异的目光投向张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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