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西凹地 （节选）

                                                      张怀德

                             
    工的儿子宝根早几日就被叫了回来，里里外外守着。嫁到东庙村的大闺女莲子也昨日被传了回来，守着。唯有远嫁河南的小闺女果子还没来。电话打了，说是火车不好坐。夏大娘想想也是，几千里的路程，丫头回来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就那么几天，二人少说路费也得花个四五千块。四五千块啊，那可是她小俩口苦死累活满打满算一年的收入。把钱都卷到车轱辘上，人还活不活了？这么想着夏大娘就说：“果子要是实在不好坐火车，干脆电话上说让她别来了。跑来跑去不是白花钱吗？”
　　这话被宝根媳妇兰香听在了耳朵里，她立马沉了脸，气不过地照婆婆脊梁骨狠狠剜了一眼，撇着嘴巴冷冷的说:“她爹不咽气，那不就是在等她吗？她不回来，好意思？”岂料兰香话音未落，她左脸颊“啪”地就重重挨了一巴掌。立时那一块地方就红里透青的比别处格外生动起来。“驴日的！唯恐天下不乱！你咒谁呢？果子回不回来，与你屁不相干！多什么嘴？”
　　宝根口里骂着脏话，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有点吓人。女人立马就再不吱声了，猫一样往后缩着身子，退到了墙角，自个儿生着闷气。宝根直撅镢地在炕沿根戳着，散乱的目光似瓦片上的冰霜透着冷寒，往炕上窝着的爹身上脸上来回荡漾着，似在寻找什么。
　　一阵很有点夸张的咳嗽声朝门口响了过来。随着那呵喽乱喘的声响，一只脏兮兮的鞋踏进门槛。宝根拿眼一瞅，却是刘继文。刘继文是大集体时的村长，也是先前宝根的老丈人。
　　进门后刘继文隐隐觉察到宝根似乎对他有点不怎么欢迎，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暗骂道，“驴日的，吃水忘了挖井人！你娃是咋有了今天的？当年是谁帮的你？没良心的东西！”但开口后话却拐了弯：“宝根，你爹好些了吧？我来看看他。”说着话便借机往炕前走，且讨好地拍着宝根的肩头说：“我知道，宝根是个大孝子！你爹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他的福气啊……”
　　听了刘继文这么一大堆好话，宝根僵硬的脸面上稍稍就有了点笑意。他从墙根拿过一只凳子让刘继文坐，还给了他一支烟。
　　刘继文到夏冬青老汉头前，关切地问他的病。夏冬青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蚊虫般低声说：“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说不定这两天随时就会去见阎王爷。”刘继文就叹着气唏嘘着，软言细语宽慰他。，
　　夏冬青老汉看宝根出了门，挣扎着坐起身，抖动着嘴唇似费了很大劲对刘继文说：“亲家，我知道宝根对您有点成见。这不大要紧，过后慢慢会化解的。别和他计较，也别和他一般见识，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继文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晃了下脑袋心事重重地说：“我知道。”夏老汉接上又说：“我心里清楚，亲家您是当过干部的人，有城府的。至于宝根和您的积怨，会有化解的那一天。不过，我今天请你来可不是要说这事情，而是为西凹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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