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哈喜欢穿越山林。它在乡村马路上行走的身影，散漫和迟疑，走走停停，不时侧身嗅嗅路边的草丛，或抬头遥望河那边的山梁。有时卧在路边的草丛上，见摩托车疾速驰来，它便跃起箭般的追赶一段，然后回到原位趴着。小哈追摩托车这种行为，普遍存在于神农架的中华田园犬当中，不论它是白狗还是黄狗。汽车来了却不一样，有时候它们躺在乡村马路中间，汽车鸣笛也不让路，当汽车为无物。只有穿越山林，小哈的身影才是一道白光闪过，踏踩冬天的枯草与落叶，摧枯拉朽之势，所到之处松鼠攀崖，野兔突奔，鸟雀纷飞。

小哈无师自通的追赶摩托车，估计它想比较一下速度。以前，我骑摩托车过木鱼镇青天袍时，总有一条黄狗跳出来追辇，感觉它就要咬着拨档的左脚。因此，每次见到那条黄狗，右手猛拧油门，疾速通过。经验中，中华田园犬的黄狗较具攻击性，但多数时间属于佯攻，杀伤力不太强。显然，在２００４年第一次去到新华大断裂的大棕峡口牛栏头，余家的黄狗给了我永不磨灭的记忆。

我在２００４年第一次进入神农架的核心地带，以前在房县呆过。房县人称这边为林区，似乎不太愿意将神农架这个称号分离出去。他们给我讲了许多关于野人的故事，介绍李四光进入房县青峰山，确定青峰山四纪冰川擦痕。应该是１９２４年李四光与赵亚考察长江三峡时期，那一次李四光建立完整的震旦系剖面。

古印度人称中国为Cinisthana，《佛经》翻译为震旦。德国F.von李希霍芬首次提出震旦地层。1922年A.W.葛利普根据对中国地层的研究重新厘订震旦系的涵义，正式提出震旦系是系一级的地层单位。如今震旦系被埃迪卡拉纪覆盖。

神农架地质构造中有阳日断裂、新华断裂和北部房县的青峰大断裂。沿着观音河溯流而上，那是真正的踏水而行，只在遇深潭时登岸绕行，过潭又在水中行走。到小棕峡，水将山岩切开，一滩薄水漫过，峡内上有一线天空，下的水漫卵石清澈寒凉。

两岸山体的树木相拥相簇，绿浪波伏，如烟云滚滚，直把观音河的天空挤窄。直到大棕峡口，这里尚有一户农家。土石结构，黑瓦。厅屋中有一个火塘，墙及楼板薰至墨黑。门口有好几条狗，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不太大的晒场上，牛在坎下的牛栏里，铜铃叮当。

一条黄狗扑过来，它真的要咬人。主人扼住它。黄狗的眸子里，闪动愤怒的光芒。我记忆中，主家使着一个跨世纪的白铁皮小火炉，锅里炖土豆片和酸菜。吃罢午饭，领我来的村长返回，留下我二天去探大棕峡。从屋子走出去，那条黄狗毫无预警扑上来就咬我的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主人有预知，执棍敲了一下它，它跳着愤愤地走到一边去。经验中，从来都是进门的时候，狗子扑过来咬人，主人让客进家了，狗子就不再咬了。这是第一次遇到在人家家里吃过饭，从家里走出来，狗子辇出来咬。所以，我对黄色的中华田园犬，长抱有戒心。

黄色的中华田园犬之厉害，遗漏了湖南湘潭碧潭一笔。湘潭盛产湘链，碧泉潭有一泉，水流若桶粗，涌而成潭。水温常年摄氏十九点五度。属于温泉。泉流布之地，皆白水青田，田园间多香樟、乌桕和巴蕉。那次是去润浮的大鲵（娃娃鱼）录鲵叫。中午来了村长，喝酒。依稀呼得狗子咬鸭子的字样，未在意，又想鸭子喜水，狗子如何去水间咬鸭子呢？还是未在意。湘潭的热，是要将皮肤下的油脂热出来的感觉。

出门，去看碧泉潭，循着树荫走，过村街。忽然头上有狗狂叫。抬头，见到几张黄狗的脸，气势汹汹，怒叫。原来有一群黄狗，站在平顶的屋顶上，从女儿墙探出头来叫。经验中，狗子都有恐高症，怎么它们都呆在屋顶上，居高临地守门呢？着实吓了一跳，狗子站在屋顶上叫，想要咬人的样子，这比站地门前屋角叫还要吓人。

碧泉潭边有一个碧泉书院，称中国第一书院，山长后来创办岳麓书院。可溯湖湘文化之源。其实湘潭还有一去处，湘江边上的望荇亭，所做回渡鱼其味鲜美。只是过韶山时，人说这里没有浏阳河。浏阳河在长沙入湘江。还有捞刀河。

小哈跟我在坡上割草，禾本科的高羊茅盛长，一蔸蔸或成片生长。它易绕住割草机的刀片。它却不太影响茶树生长，高羊茅中的茶树苗也绿葱葱的。同科的丝茅草成片生长处，茶树就受抑制，株小且叶子泛黄。丝茅草好割却是难除。高羊茅即便生成一大蔸，将刀片切入土中，可以整蔸地将高羊茅切起。冬天里的高羊茅，叶子枯黄泛白，根部有细绿的苗发起。

小哈趴在坡地的边缘，我割草割到松林边上时，它开始大叫起来。由于它的努力地叫，阿黄也跑过去声援，跟着大叫。我觉得阿黄的叫声没有小哈的好听。当小哈叫到声音里有一些沙哑及愤怒的声音时，我到坡边去看，茶工也跟过去。原来有人在菜地边的河滩筛砂子。小哈的领域感强，我曾带它在我们的地里走过，它用心记下来了，凡有人到我们地里，它就叫。到邻家地里，它不叫。有一天在茶园拣茶树籽，有路人从茶园路过，它从树林里跑回茶园，对人狂叫。

小哈的开叫比大哈晚得多。在山坡上，也能不时地听到大哈叫，凡有人和动物从院子门口过，大哈就怒叫起来。在它还是童年的时候，大叫奶声奶气地叫，每叫就从厨房找出骨头来喂它，显然它受到了激励。呆在一旁的小哈，见给了骨头大哈，它用眼睛期待地望着我，只好也给一块骨头它。小哈常有不劳而获，或者对它的成长有些影响。但是巡山确定领域，小哈自觉的守护，则是无师自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