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神农架林海，它是云的故乡。苍翠的森林，大朵的云团悬浮，被阳光勾勒，沉积云的浓厚，丝光云的高亮，令蓝天愈蓝而高阔。若云轻掩群山，若干山头不经意露出云层，岛屿般隐隐现现，心会漂泊起来，遥想森林世界，有多少日夜发生的丛林故事。水切的峡谷和风蚀的垭口，那些兽类足迹所至的地方，我永世不可抵达的么？

　　在洁净而纯粹的森林里，保持一颗玻璃的心，透明的梦就不会破碎。在森林中住得越久，感觉了解森林越少。进入冬季，天气骤然寒冷，森林脱下华装，冷寂空旷，预感要下雪。这时候进山的人减少。鸟类到峡谷集合。在茶园里，一个茶季没有照面的红腹锦鸡突然出现了，茶树，常灌木林，大型禽类和草食动物的避风港。

小哈回到家里几天，都出走了。它不愿意呆在院子狭小的空间。大哈依然保持它的露道作风，挡住它们共同的小屋的门不让小哈进去。或者小哈在大哈不留意的时候进到小屋，大哈又挡住门不让小哈出门。这让小哈感觉心里委屈，一天天壮硕起来的小哈，它的力量足以打败大哈了，由于从小受到大哈的欺侮与压制，小哈的反抗总是小心翼翼，多数时候躲闪着大哈。

　　可是依然能够发现，不论多么强大的狗，它的内心存有脆弱，且外表愈是强大，内心愈是脆弱。大哈的脆弱表现在我出门的时候，都要耍娇地大哭。每当我出门，它就嚎啕大哭起来，以至我登上茶山，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只要我在家里，不让在院子里的书房，车间或厨房，在任何地方，只要是在院子里，大哈就安静地睡在它的小屋门口，当有路人过路，它才大吠起来。它的声音与日宏亮，有些帕瓦罗蒂的高音感觉。

　　小哈喜欢巡山。不论它跑进村子呆在什么地方，当我登山的时候，会发现小哈尾随而来。几次经验之后，我相信小哈的出走，只是因为寂寞和被大哈欺侮。那一天刮起北风，飘着小雨，我在山上割草，用草盖住小茶苗的土地，保暖保湿，进入春季腐烂可以增肥。这种培育茶园已经成为我的固定模式。

　　我发现小哈如同从山缝钻出来，它离我大约五米远的地方站立，然后在附近漫步，寻找猎物。当我割到一处茂密的草丛，它就躺在一堆割下的草上，守伴着我。那一刹，我对这个游子充满感动。大山、森林、茶园……一只白狗，小哈陪伴我在山上。

　　或者有出走的行为，小哈也担心我对它的态度，当我割草转过身来，它就闪开，不让我接近它。它愿意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我，却不愿意贴近。有时候，我真认为它是一条神狗，它需要自由也需要亲情。这份亲情，或许在村子里的任何角落都得不到。

　　我用割草机割草，也带了镰刀和锄头。草丛与荆棘并生，有时候要用镰刀来割。貌似最好割的禾本科的芒，才是最不易割。禾本科植有强大的根系，比如竹子。芒的根系相当发达，它生长茂密的地方，木本植物也不能立足。它们的茎干富有韧性，割起来费劲极了。芒在茶园繁盛，茶树也会瘦弱。

　　小哈对我的割草机不感兴越，它喜欢我手执镰刀在山上走。它晃动着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密林，间或草丛中飞起一只小鸟，小哈箭步冲上去，然后抬头望着凌空飞去的小鸟，若有所失。如果飞起一只大型山雉，小哈即跳起来，循着山雉飞行的轨迹在草丛中飞奔，一团白色在枯黄的草丛隐隐现现。照例它也追不上山雉，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浑身沾满草籽和草叶。

　　这片山在苹果手机地图上，显示叫老爷崖沟。这让我感觉到外面的世界科技日新月异，它为什么知道这里叫老爷崖淘呢？还有周边的周家河、漆园、石磙坪、举人坪。

　　日渐肥硕的小哈，目光有时露出一些天真。它看小鸟的时候目光尤其明亮。却常显忧郁，似有淡淡的愁绪。我割着草，雨渐渐大，很冷了，我却因为劳作出而汗。小哈躺在我的身后，雨滴落在它的毛上，它不时站起来一下，剧烈摇头和摆动身体，甩掉身上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