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切花朵有缘
(2009-12-16 07:3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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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牛情感 |
分类: 有时爱,有时痛 |
大学毕业时,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自诩花匠。事隔多年,我对此有了新的认识。
春天时,我给张家老太太买了一盆杜鹃。送过去之后,便没有照看过。没想到的是,这杜鹃喝着城市里糟糕的自来水,竟红红火火地开了一个多月,就像开疯了一般。可把老太太给惊着了。开败了之后,它还不想给人家舔一丁点麻烦,兀自萎败过去,连浇水的事情都省了。它似乎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鲜艳一回,一旦繁华落尽,对尘世便不再留恋。
我还买了一盆小小的柠檬。一尺多高的植株,开满了细小的花朵。柠檬花的香味酷似我老家的那棵苦橙,闻过之后,像隐逸派诗人所说的那样,一腔乡思蓦然翩飞,只希望像庄之蝶那样,守候在女人般的奶牛和奶牛般的女人身边,从此再不思量这大城里的诸般琐碎故事。柠檬开过之后,不知道什么缘故,叶子也随着缥缈的花香凋落了,整个夏天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看着分外可怜。本来应该把它拿到外面扔掉的,但我看到那些细枝条仍是绿色的,还是照样给它浇水,那都是晾晒好了的净水,金鱼喝了都高兴得咕嘟冒泡。我听说和植物人说话说上那么十来年,植物人就会醒过来,寻思着植物没准也有同样的脾气,就见天儿和柠檬说话。植物没有植物人那么大的耐性,到了秋天的时候,它竟然长出了翠绿的新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它还爆出了一个新的花苞。这还没完。冬天到了,连亦庄的大妈们都摘下红袖箍、进屋睡了,柠檬却又在老地方蹦出了一堆花蕾。它不出一声,却让我心惊肉跳。
秋天时,我从野外挖回一棵野菊,就着老土埋在花盆里。本来也没抱多大指望,但这盆叫不出名字的菊科植物却狂野地开了三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每天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蹲在阳台上,总是为这棵野菊花发愁。它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啸,举着新鲜的花苞傲然四顾,浑然不知今夕何夕。那种不管不顾的劲头,仿佛大地闭锁千年的贞操忽然向我举手投降了似的。这超越自然的献身让我几乎难以承受。如果不出意外,等哥本哈根气候会议开凉了一个世纪之后,我家的菊花还会继续开下去。以此证明,它比所有的政治家加起来还要伟大。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手上都会有一本厚厚的孽债。很多花儿在手上凋谢,很多鸟儿在手上夭亡,很多狮子和老虎在手上臣服。手就像三鹿奶粉,指向哪里,哪里就变成了苦逼团。行走过的地方,没有什么所谓的碳足迹,只有灰烬般的记忆。夜半失眠的时候,想起那些斑驳的事情,还是会暗自心惊和懊悔。
而今试着慈悲。慈悲待己,也慈悲面对身边的一切生灵。但结果非常意外,且不说自己有了越来越浓郁的遁世情绪,那些花儿也全然忘却了自己的本性。它们不知道季节更替,不知道尘世冷暖,不考虑前世今生,不计较因果机缘,把短暂的今日看作了永远。这都是我的过错。
如果慈悲是一种至善,那它怎么会如此不自然呢?说真的,酒过三巡之后,我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