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有时爱,有时痛 |
在网络上看到余世存的博客文章,标题叫做“为什么爱情的童话必然破灭”。我在这几个汉字上停留了好几秒钟。
为什么爱情的童话必然破灭呢?余世存认为,原因在于,“现实中难以做到二人世界的纯粹性”。他把“纯粹性”这个哲学范畴引入爱情话语,进而阐述爱情要求从童话外壳中突破,成长为神话,或进入更复杂的世界。他还想象了一种“新世界的爱”,一种宽泛博大、符合人类理想的爱情,就连萨特与波伏瓦的爱情也难以企及那目标。在这种习惯性的延伸中,余世存把一个日本姑娘对爱情的迷惑,上升为他自己对于现代性背景下的人类之爱的困惑,最终迷失于一个童真般的提问。
依我看来,一切童话都冀望于时间的恩赐。在最完美的节点上,历史进程戛然而止,童话的甘露就凝结了。所有的童话都是篇幅短小的,无法在时间中延伸下去,否则就会沦陷。有着俳句般美学的童话,与残酷漫长的生命,是两种无法相恰的事物,所以,以我们的生命演绎爱情童话,自然是要破灭的,这个破灭的过程不仅不值得惊奇,相反,它太过自然,以致于我们对破灭的悲怆性产生了疑问。
少年时代读《哭泣的骆驼》,被感动得不行不行的。但在落泪的同时,我也不乏恶意地想过,如果三毛的丈夫荷西不死,如果他们的爱情和生活就那样延续下去,他们还会拥有童话吗?成就童话的不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着”,而是死亡的猝然来临。在死亡与童话的这种暧昧联系中,我们能够洞察人类情感方式的偏执一面,我们也许无法从甜美中品味到甜美,而只有从残酷与自戕般的境遇里才能找到快感与迷醉。如此看来,爱情的童话也许从来就是一个假象、一个事故、一次心志短路,只在它破灭之后,爱情才能找到真正的道路。
余世存在他的文章末尾,引用了冈林信康的歌词,但他误以为那是中国人的诗。这就好像我曾经把北岛的诗误以为是彭天波的作品那样。有些文字年代久远,不知道是三叶草还是化石,但它们携带着一个时代的记忆。冈林信康的那首歌词以中文出现,是在《北方的河》里。我和余世存读张承志的时候,正是鬓发青葱、壮志满怀的年龄。后来我们都剃过光头,再后来又有了零星白发。
现在,当我们谈论爱情和童话的时候,我们都有些不自信了。那似乎并不是属于我们的话题。
河流在远去,这是唯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