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昆仑饭店，天庭咖啡厅。在南羿面前出现的海伦，让他有了些畏惧。他不知道这种畏惧从何而来，虽然他知道，并不是来自海伦背后那一个北海道毛蟹的招贴画，张牙舞爪的。海伦说，她喜欢在这个咖啡厅招待私人的朋友，北京市内能找到一个有水、有树，似乎还有蓝天的地方，很不容易。虽然这一切都只是来自人工的装饰，但总可以屏去闹市的喧嚣，适合私密间的小坐，“喝点水，随便吃点东西，这里还是不错的。”

海伦讲出这些，南羿才明白他的畏惧感是从何而来的。眼前这个海伦，已经不是丽江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孩，一身都市白领的装束，头发束成了一个发髻，华贵中透出一些英气。南羿明白了，这是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海伦这样的妙人儿，在丽江就应该是清丽的，在昆仑饭店则一定是雍容的。

“怎么一下子飞过来了？”海伦笑吟吟地问南羿，他反到变得嘴笨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海伦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又说道：“你还不好意思了吗？我也觉得你不像是在丽江的南羿了呢，直接就上来拉住我。”

南羿也笑了， “还不就是你的那一通电话。” 他被海伦的随意感染，变得轻松了下来，“我想，如果我不立刻飞过来见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丽江到现在，我觉得过了好长时间。”

海伦没有顺着南羿的话头说下去，她表情变得有一点严肃，说：“其实呀，我找你还真的是有正事。”海伦在北京拥有一家文化公司，做些艺员包装、演出之类的事情，到学校找一些明日之星来包装，然后推向市场，这是一条常规的路子，看过南羿的一些文字后，她有了新的想法，“我觉得你只是去搞些什么娱乐新闻、文化评论，有点屈才。你炒作的那个选秀节目我也知道一些，但我还是觉得，这些都是小儿科，你始终只是一个幕后推手，要想办法走上前台。”

这番话让南羿兴奋起来，他一直觉得成都这个盆地里的平原，再怎么弄，也只是一个边缘名人。边缘名人这个说法都还有点酷，更糟糕的是，他参加一些全国性的活动时，头上戴着的经常也不过是一顶四川本土评论员的草帽，做梦他都想成为全国级的文化名流，如果外语够好，做到国外去也不是没想过。但让他像一个艺术青年一样北漂，他又做不到，毕竟锦城荣乐呀。

“我希望你转一下型！”海伦直接说出她的想法，“并不是要你去唱歌演习，你不要介意，你这个年龄不适合做这样的转型，你要充分利用你手中的笔，这是你的本钱。”海伦认为，南羿必须用尽快的时间，创作一部小说，这部小说要成为影视热播剧的蓝本，由她来发动宣传机器，“你很懂炒作，但是，这部小说本身要出彩，一个不是出自专业作家的沧桑之作，也不是80后作家、网络作家的青涩作品。”

南羿彻底对海伦刮目相看了，一向狂妄的自己，也变得谦恭起来，以前他一直对女人的才华和才能都嗤之以鼻，现在才觉得，呆在成都那地方，自己就是一井底之蛙。“那么，你觉得这部小说，应该以结果取胜，还是以故事取胜呢？”南羿的语气已经变成了请教，是发自内心的。

海伦莞尔一笑，说：“这要看是什么心态了，如果你想去拿诺贝尔奖，你就潜心研究一个结构，但什么时候研究成功，就说不清楚了。所以，还是要讲故事，讲那些能够抠到读者痒处的故事。《成都今夜将我遗忘》，有什么结构呢，故事也讲得不怎么样，但它讲了。”

两个人在“天庭”里谈得很热烈，南羿很激动，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他飞到北京来，原本是来泡妞的。现在的感觉，却像是自己被泡了，而且被泡得很舒服。

从昆仑出来，天色已经黑尽。前几天，北京才下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街上的旮旯处，还多是没过脚背的积雪。饭店边上那条叫亮马河的小河，已经结冰了，白茫茫的在夜色里很显眼。南羿很喜欢北方的雪，确切一点是首都的雪，他甚至幻想过在北京买一座大房子，坐在落地窗里，最好有一个壁炉，然后泡一壶茶，看着窗外的飘雪，过着往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的生活。

海伦直接开车将南羿带到一个小酒吧，并没有去三里屯，也没有去后海，而是来到方庄一个不起眼的门脸。这是一间小巧玲珑的酒吧，其实叫做小酒馆更合适，但是布置得很温馨，虽然没有繁复的修饰，却一眼就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是一个女性。“这是我开的一个小酒馆，只接待朋友。”看着南羿有点疑惑的眼神，海伦解释道，“正事嘛，今天就谈得差不多了，你来之前没打招呼，明天我再约几个圈内的朋友和你聊聊，现在开始休闲，咱们喝酒。”

小酒馆只有一个服务员，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也是二十岁左右，海伦带着南羿推门进去，男孩恭敬地喊着“姐”。海伦招呼南羿坐下，自己走到吧台里面，在酒柜上取了一瓶黑牌威士忌，交给男孩：“给我们拿两只杯子来，再拿点冰块。”又转身对南羿说，“你稍坐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南羿打量着酒吧的陈设，青砖墙没有粉刷过，专门做出来的几根木梁柱，被漆成了红色。地面也是青砖铺成的，但在每张桌子前，都铺上了一块地摊，也是红色的，整个屋子的色调交织在很强烈的冷暖之间。让他惊喜地说，他看见了一个壁炉，用木炭烧着的炉火，更是增添了温暖的气氛。南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壁炉前面。

看着炉子里冒着的火苗，南羿在想，这么小的火焰，怎么让整间屋子都变得如此的温暖呢？正兀自发呆着，海伦也来到壁炉前，站在南羿身后，笑道：“觉得怎么样，我这间小酒吧？” 南羿转过头来，他一下子愣了，眼前这个女人难道就是刚才那个英气逼人侃侃而谈的海伦？“海伦……”南羿嚅嚅道，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但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海伦走到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点酒，然后回到壁炉前，笑着问南羿。

脱去了外套的海伦仿佛不是从外面那个冰雪世界里走进来的，南羿心里又像有一只手在撩拨着他，这不是那个丽江的清爽女孩，也不是那个在昆仑的典雅女子，一件低胸的大红色背心，像壁炉里的那团火一样，但更似火一般的是这件热衣包裹不了的无边风月，一切都在尽可能的袒露中，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海伦站在那里，微笑着举了举酒杯，南羿却没有反应，他的视线死都不肯离开这些火热而曼妙的曲线，火红背心相隔了一段细长的腰身，才到了低腰的牛仔裤，正像一条涓涓的细流，在腰胯之间恰到好处地做了一次分流，沿着两条修长而滚圆的长腿奔泻而下，用一双小翻毛的中短靴完美总结。

“发什么呆呢？”海伦呷了一小口酒，走到南羿身边，来了一张椅子，挨着他坐下。

“海伦，”南羿眼里闪烁着光芒，他还没有喝酒，已如同酒醉般亢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个妖精？”

“你说呢？”海伦露出调皮的神态，手臂搭在南羿的肩上，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在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你说我一个怎样的妖精？”

“我不知道，”南羿变得语拙，好在他的手还不笨拙，他放下酒杯，伸出手。很想去触摸一下那道使他心志迷离的乳沟，但是他还没有这个胆量，只敢扶住她的腰肢。这是他第一次抚摸到这个朝思暮想的胴体，有恋爱的感觉。海伦没有躲开，手臂依然搭在南羿的肩上，两个人挨得很近了，相互间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我真的不知道，反正你就是一个妖精，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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