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翌日，《晨报》娱乐部的热线被打爆了！头版做了导读，娱乐版用了一个整版推出的《网友曝张青春夺冠内幕，名记老舅百万拉票》的专题，果然是一枚重磅炸弹。专题不仅原文转载了网上论坛的曝光帖子，还有南羿“接受采访”的文章，《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甚至包括了对张青春母亲的采访，配有圈内娱评人的评论，内容不可谓不翔实。

“远在丽江的传说中的名记老舅南羿，被记者电话吵醒的先是一头雾水，继而异常愤怒，他认为这个谣言不仅仅是对他的诬蔑，重要的是造谣者企图摧毁张青春阳光灿烂形象。”所谓南羿接受采访的这篇文章，当然是南羿亲手操刀，逐句斟酌，字字珠玑，堪称美文。“南羿接受采访时：‘表示我毫不掩饰我对张青春的喜爱，甚至可以说是崇拜，因为我们听惯了华丽声音，看多了妖娆美女，青春的从天而降，是上帝在这个夏天赐予我们的礼物。’”“接受采访”的南羿话锋一转，直接否认了他与这位超人气草根歌手的任何亲缘关系，“我绝对没有能力为她拉来上百万的短信，如果我有这个能耐，我宁愿用它们去哺育我那嗷嗷待哺的按揭房。当然，这也不妨碍我半夜敲开楼下杂货铺的大门，买来一打的手机卡，然后摁断拇指。可是，对天发誓，我没有这样一个著名的侄女。”

“我靠！”在办公室接听热线的苏苏悄声骂了一句，“这家伙连一瓶酒都舍不得请客，还舍得自己掏腰包去买一打电话卡？”不过，南羿最后的表白也的确才情迸发，一点看不出他不喜欢华丽和妖娆的玩意：“我没有被谣言中伤，虽然我在听到这个谣言之初，无限抓狂。因为造谣者都是孤独的，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他们无法融入全国人民浩浩汤汤的‘思春’潮流。”

“南坏人会舍得花钱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摁断拇指短信投票吗？”老匪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踱进娱乐部，兀自嘀咕着，“切！她有乳吗？”老匪乐了。

“傻乐啥呢？”正被热线电话骚扰得不堪其烦得苏苏，转头看见老匪进来，不解地问道。

“没有啊！”老匪打着马虎眼，“替你高兴呀，又把《午报》、《晚报》踩下去了。对了，刚才总编室通知，下午的编前会，你我都必须去，老板要训话，你有喜啦，哈哈哈，记得请客哈！”

“谁有喜了？”也在接着热线的路飞儿就听到这一句，不解地问。

“小妹妹，这种话不要随便问的，哈哈哈！”老匪大笑道。

总编在编前会上春风得意，发行部统计回来的当天零售量，上升了足足十个百分点。在总编眼中，更难得的是，这次的专题策划，几乎就没有成本，连稿费都可以省了。“什么叫双赢，这就叫双赢。”总编的脸上完全洋溢着幸福的红润，“南羿离开我们报纸了，他需要炒作，才能走向全国。而我们报纸，找到这样一个目前炙手可热的话题，在残酷的媒体竞争中又占了一回先机。”

总编越说越兴奋，一股脑表扬了娱乐部、社会部、总编室等一干部门，“我们要不怕炒作，要正大光明的炒作，不仅要炒作得不露痕迹，还要放弃个人好恶。这次苏苏就做得很好嘛，我看，代理主编那前面两个字可以去掉了，小姑娘，不容易呀，会后总编室出个文，这事就定了。”

老匪朝苏苏诡谲地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苏苏沉着脸，狠狠瞪了老匪一眼。没想到，两个人的小动作被老总看见了：“哈哈，是呀，苏苏应该请客，请人家社会部，这次你们从头到尾报道选秀，社会部是出人出力呀，部门间的协作好，报纸就办得好！”

老总正说在兴头上，总编室一位工作员蹑手蹑脚走了进来，附在老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总编赶紧转身出去了。“啥事呢？神神秘秘的。”有人问。

“上头来电话了，问这事呢。”总编室工作员小声说，用手指了指正铺在会议桌上的当天娱乐版。会议室里“嗡”地一下议论开了，本来像老总这样夸大其词地大肆表扬一个部门，其他部门嘴上不说，心中不一定就服气，何况老总还顺便甩了一顶官帽出来，这就更加犯忌了。

过了好一阵，总编才回到会议室，一进来便匆匆宣布结束编前会。“老匪、苏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走到会议室门口，又转过身来对总编室主任说，“对了，苏苏那个任命，晚上就公布出来。”会议室里的人们，一下子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苏苏和老匪面面相觑，上头对今天《晨报》的炒作不满意是很显然的，但是总编为什么又强调，苏苏转正的决定不变呢？

“上头发火了！”两人忐忑不安地走总编的办公室，总编劈头就来了一句，两人不知道怎么接过这句话，虽然刚才总编才大肆地表扬了这次炒作，但是如果上面怪罪下来，吃不消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苏苏正想分辨，老匪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要她不要做声，听听下文在说。在报社这种地方，反正总编辑说的永远是正确的。

“你们怎么不说话？紧张什么呢？”没想到总编来了这么一句，老匪一下子听出来，老总已经将上面对付过去了，赶紧问道：“宣传部批评了？”

“不是宣传部，是分管宣传的上面领导。”总编若无其事地说，掏出香烟叼在嘴上，又递了一支给老匪，“说我们恶俗炒作！什么叫恶俗呢，那一年克林顿和莱温斯基搞婚外恋，我们做了一个《莱妹VS克哥》的专题，还不是被上面批为恶俗，他们都是看得口水滴答以后，才想起来恶俗这个词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