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浣花溪在成都的西边，逆那条散发着阵阵腥味的南河而上，在杜甫草堂附近纳入的一条小溪，竟然清新恬静。明代钟惺《浣花溪记》描述的“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的景象还保留着几分，喧嚣都市中，殊为难得。“知竹”是溪边的一间露天茶室，溪水流过，翠竹成林，连程刚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要感慨成都人活得太奢侈。

三人在“知竹”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根本用不着苏苏提问，程刚就口若悬河地开讲了。文静却没有心情理会艺术家的高谈阔论，她的心现在完全被丈夫的出轨塞满了，之前，她根本不相信什么七年之痒。那年，她独自从重大办理了退学手续回到成都，李菊趴在她的脚下泪流满面那一幕，就像昨天的事情。

“文静，发什么愣呢？”苏苏看出来了王文静的神情有些不对头，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她几乎可以肯定，一大早在街上遇见的这位女同事，是男女之间的事儿让她心神不宁了。当着程刚这个采访对象，苏苏却不好点破什么，只能打点岔，免得气氛尴尬。

文静笑了一下，不过她强打欢颜的样子苏苏和程刚都看出来了，“哎，我说苏大记者，做下来这么久，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美女呢。”程刚说道。看得出来，这位老兄是一位会察言观色的好手。

苏苏赶紧接过程刚的话茬，拉住文静的手，笑着说：“这可是我们报社的大美女，不是我忘了介绍，而是你们这些艺术家，都是好色之徒，你们认识美女还需要旁人介绍吗？”

“好色之徒？”程刚哈哈大笑，“苏记者说得太对了，搞摄影的怎能不好色！”

“我认识你。”文静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苏苏和程刚硬搞出来的欢快气氛，她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她的性格是从来都不会随便驳了别人的面子。

这句话让程刚来了兴趣，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主动的人，更不用说现在文静的态度，在他看来，有了那么一丝丝主动的意思。文静并没有察觉这一点，苏苏却笑了：“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我是学建筑的嘛，程老师可是建筑界的高人哦。”文静说。

一说到建筑，程刚更是来了兴致，尽管脱离了房地产这个行当，但他至今仍愿意别人将自己看成一个建筑师，而不是一个摄影家。“就是嘛，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不是那种从内到外都软绵绵的成都女孩，有林徽音的气质。”程刚一开口就是一顶高帽子，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文静掩面而笑，这顶帽子实在是太高了。程刚以为高帽战术奏效，转过头看着苏苏说：“你看，她外表好恬静呀，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的时候，背后又是这片翠绿的竹林，完全就是一幅绝美的仕女图。”苏苏听得脸上发烫，虽然这些高帽子不是甩给她的，也让她觉得完全受不了：“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可是她的内心非常坚韧。”

“这话就俗了，俗了哈！”程刚一摆手，他一般不会顺着别人话题，即使他本来想说的话，被别人先说出来了，他也一定会转移一个话题的，“我要说的是，她的内心一定很孤寂，而且，这种孤寂不是没有异性追逐，而是被追逐得很累很累，自己在仓皇前行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奔跑。”

程刚这通信口胡诌的话，竟然让王文静浑身一颤，人在受伤的时候极其敏感，周围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在直射着自己，何况程刚这番话，总还有些击中了她。苏苏早就察觉到了文静的不对劲，本来想找些话题来搞搞气氛，不想这个程刚一味地玩深沉，眼看着文静开始好转起来的情绪，又转得黯淡起来，急忙说道：“哎，程老师，这是不是你们这些人的老套路了，见了美女，要不是痛诉革命家史，就是好像能够看透别人的五脏六肺似的，人家文静可是不吃你这一套哟。”

已经进入了自己角色的程刚根本不理会苏苏了，对于苏苏这种热辣女孩，他一直是不太敢于亲近，他欣赏的就是文静这种小巧玲珑的乖巧女人，“我来看看你的手相。”程刚说。

苏苏正想说话，程刚已经一把抓住了文静的手，文静大吃一惊，差点跳了起来，但程刚完全是迅雷不及掩耳，还没有等到文静反应过来，他像是脱口而出一般说道：“好手！”

这句话让本来想出手制止的苏苏笑出了眼泪，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想看看艺术家是怎样勾兑妹妹的。文静也安静了下来，从离家到现在，虽然她几乎没有说过话，在内心深处还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什么叫好手，什么又叫坏手呢？”文静尽量保持住脸上那点笑意。

“错了，没有坏手。”程刚松开文静的手，端起茶杯，煞有介事地说，“只有不好的手。”

“你有没有看人家文静的手相，一抓到就喊好手，我看这个好手和不好的手，和手相没有什么关系吧？”苏苏忍住笑问。

“你又错了！”程刚说，“看什么手纹指纹，都不是科学的态度。手上的纹路，是人在胚胎发育过程中留下的轨迹，只与你的过去有关，而且只和你过去的生命体症有关，只有手的形状，才与你的命运有关系。”

苏苏觉得程刚实在太搞笑，他的泡妞技法在她看来是如此的拙劣老套，可文静一副甘愿上钓的样子，有些大惑不解。分明知道程刚的话完全是强词夺理，王文静还是饶有兴致地等着他胡侃下去，况且她根本没有与程刚争论的力气。有这样一个活跃分子来调节气氛，在今天这个有些特别的日子，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她心里涌起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自己是不是要和程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定会与李菊之外的男人发生什么了。

 插图选自“花聚锦官城”女画家画展之郭燕作品

（原创作品转载必究）

《闪婚·正前方》已发表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