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散文诗拣拾(选七章)
(2025-09-08 15:4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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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散文诗拣拾(选七章)
陈志泽
缝呀缝.
一场暴风雨洗刷得天空格外明净、鲜亮,朝霞这样的艳丽,海风这样的和畅,好一个海滨的早晨!
潮水涨满了,一只经过抢修焕然一新的台湾渔船,载着遇难的同胞就要扬帆远航。
送行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宽脚板踏着松软的沙滩,阿哥大步流星地赶来。黄竹笠头巾半遮脸的小妹喜气盈盈地赶来。背着鱼篓的蹦蹦跳跳的光头的孩童,宽大的棕色的龙裤管拍打着海风,壮健的老大,哦,还有那腰肚上晃着银链的大婶,赶来了,赶来了……
这一个大婶一直走到渔船的跟前,靠得那么近,她深情地端详着就要回去的一个个台湾
渔民。突然,她手抚发髻上的针线,登上了渔船,走到一位青年渔民身旁。
哦,这位后生家那一件花格的线呢衣衫,啥时挂破的?布片在风中飘动!大婶走近前去要为他缝补,年轻人却腼腆地推辞着。大婶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他才驯服地坐下。
大婶飞舞起针线,那么利索。她缝着彩霞,缝着阳光,缝着海风,缝着碧波,心潮像大海一样起伏。
无情的风暴撕碎了骨肉同胞远航的平安,这一针针,一线线,“临行密密缝”,寄托了多少情感?眼角上噙着泪花,腰身上的银链,偶尔抖动,闪耀着安详、柔和的银辉……
这飞针走线缝补的何止是破了的衣衫呢?这是在缝补着长久别离的伤口呵!
年轻人抚着缝好的补丁,双眼湿润了,他心里在说:我深深地理解祖国母亲的情意。
渔船启航了,大婶舒心地笑了,她和大伙儿目送着渔船驶向波光粼粼的海峡,驶向水天一线的地方。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深沉地说:游子何时回到母亲身旁?何时能缝补好那破裂的一角江山?
(原载《人民日报》1981年12月18日)
特区经理
年轻的经理穿上了笔挺的西装,衣镜里映出了他的脸庞:英俊、刚毅。妻子在一旁笑着“验收”他的穿着。
他和外商洽谈生意常要出远门。这会儿,他又要踏上旅途。
他很惬意,胸有成竹一一这一趟生意将能达到什么结果。
在墨绿色的谈判桌边,他镇定自若。他没有大腹便便的“风度”,却有满腔朝气和豪情。
他能用几国语言同客商们对话,谙熟他们的焦急和饥饿,掂得出他们的库存和积累。
他习惯用真诚友好的目光去搜寻更多打扮祖国母亲的珍珠,也时时警惕那谈笑风生之下的欺骗、茶余饭后的“关心”。
他像一艘快艇,在特区开放政策的航道上行驶,犁起一路壮美、洁白的浪花。
他身后有滚滚长江的激情、巍巍昆仑的坚定,难怪,不管到了哪里,挥笔签定“合同”时,他那么潇洒,那么从容。
年轻的经理,他这会儿又要踏上旅途,看他那神情,我完全相信,等待他的,又会是一次喜人的成功!
(原载《厦门日报》1984年10月31日)
过“一线天”
好一座巍然挺立的山岩!云霞朝着你飘飞,山林朝着你起舞,百鸟朝着你歌唱。
这里是“一线天”——只这么狭窄的一缝,那么幽深。望天,只看见一线阳光;望地,岩石铺成的石径不见尽头。我走进“一线天”,又赶紧退出。
适才我一路观赏宽阔无垠的世界:阳光和煦、甜美,空气香醇。我原是为了领略更美的境地才兴致勃勃前来的。可是,这一座山岩阻挡了我,只给我一线通道。我一走进大山岩的腹中,便觉得压抑、窒息、幽暗,唯恐被“消化”……
导游告诉我,不过“一线天”,再没有别的路,前边的风景更美呢!
他们前拉后推,我终于穿过了“一线天”。
在出口处,畅饮着饱含阳光、空气的甜美的山泉,我深深自责了:惯于在丽日蓝天下的大地上自由行走,我竟那样害怕一段狭窄的道路……
(原载《文学报》1984年11月8日)
新任厂长(二章)
在厂长室
这儿虽不宽敞,但,几个书橱赶跑了往日的嘈杂、吵闹,墙上一张张蓝图平添了多少宁静……
许许多多好“点子”怎么来的!厂长说——
从通向四面八方的洞开的门窗,从闪烁着绚丽色彩的翔舞的万千信息中来;
从书橱里一本本科技典籍,从清醒的分析的大脑中来;从职工群众流自心间的话语,从职代会上热烈而又严肃的决议中来……
厂长室是一个静穆的而又沸腾的特殊车间,无声地煅打着那能够载着这个厂飞奔的神奇的“火轮”。
厂长室是一个坚强有力的码头,驶向美好明天的巨轮从这里出发……
在他眼里
在他的眼里——
每一台机器都要像钢琴能弹奏出最优美的乐声。
每一个人都要有一双灵巧而勤劳的手,能把纷繁的生产节奏组成最和谐的旋律。
在他的眼里——
厂部应该是最能有效地支援前线的后勤部,是一个热浪滚滚的海,一切浮游的泡沫、泛起的渣滓都要荡开。
车间应该是一个个战役的前沿阵地,又是一片片收获丰产的良田,收获甘甜的果林。
因此,一张张蓝图绘就了,又修改得更新更美更大胆。
因此,这个厂一天一个新气象,像张开了的翅膀驮着希望。
呵,他是一只鹰,朝着无垠的前方奋飞。
电闪雷鸣、乌云翻滚吗?都将抛在刚强的翼下……
(原载《人民日报》1984年12月20日)
寄海峡彼岸
彩色的气球呵,
从缀满星星点点黄花的相思树丛的绿影中飞起来;
从沐浴着浩浩海风的高耸的石楼间飞起来;
从簇拥着蒸腾的浪花的褐色的礁石上飞起来,
从闪烁着无数宝石般的大海的波光中飞起来……
系着节日慰问品的彩色气球飞上了飘浮着白云的湛蓝的天空!
一道闪耀着骨肉亲人衷心祝愿的虹霓,
一队携带着母亲对游子的问候的奋飞的大雁,
一节从祖国交响乐章里飞出的彩色五线谱,
一片洋溢着家乡气息的乡土……
福建的乌龙、贵州的茅台、上海的“中华”、川黔的当归、宁夏的枸杞、新疆的发菜
.....
几乎祖国的每一个角落都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这般神圣的亲情呵,怎能被阻隔呢?海峡的波涛哟,化作了笑靥万朵……
心儿紧紧跟随雷达,跟随着彩球飞翔。荧光屏上,那气球金属器回波的信号,按照心迹的导航描出喜人的准确无误的图像。
飞呀飞,飞向高雄,飞向台北,飞向基隆,飞向鹿港……
让那彩色的乡情去牵动千万道 欣 慰的目光,去抚拂那闪亮的耳环,去映衬那艳丽的筒裙,去增添杵歌的铿锵,去濡染嘴琴弓琴的韵味,去激荡那竹笛鼻筲的悠扬……
飞呀飞,从心到心,航线从未迷向,道路定日益畅通!
(原载《人民日报》1986年10月3日)
这一片静默而又喧腾的土地
没有街市。没有房屋。没有树木。没有行人。
一行整齐笔直的电线杆没有尽头地延伸。
一只被呼伦贝尔染得翠绿的云雀倏地射向天空。
被开掘的小小的角落,裸露着,在阳光下发酵,溢出油来……
这无边无际的静默无声的土地!
就在这一片静默的土地下面,矿井蜿蜒起伏……
矿井里奔腾着多少蓬勃的生命,跳荡着多少强有力的心脏?矿工兄弟在黑色的煤岩上抒写着磅礴的诗行,踩着煤浆急匆匆地行走一大水靴下面飞起一支支动人的乐曲。而矿灯,格外明亮的矿灯啊,不断地组成星座,又不断地飞动开去;奔驰的运煤车掷下串串春雷远去了。采煤机的笑声激荡着煤岩的溪流,腾起欢乐的浪花……
当我从地下矿井回到地面,我更觉得,这一片土地啊,惊人的静默而又惊人的喧腾!
(原载《人民日报》1987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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