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回声”

——陈志泽散文随笔集《沉吟》代序

耿林莽

    陈志泽同志曾有散文集题名为《岁月的回声》。岁月易逝如流水，人在其中漂泊，常在不经意中走过一段又一段人生的路，每觉平淡，甚至乏味。但伫足回眸，或侧耳谛听，重新咀嚼往事，却会“温故而知新”，提炼出一种境界，一种品位。这便是“回声”了吧?志泽的许多作品便是这种“回声”。看似平淡，却自有一种韵味，这便是作家的功力所在了。散文这一文体，贵在于平淡中见浑厚，质朴中隐蓄着美。志泽散文的基本风格，或者说，他的散文的价值，他作为一位散文家的风范和潜力，我觉得便在于此。

   书中一些篇目写的是日常生活,身边的人与事,都是从一些日常生活的回忆中，流贯着人间真情，毫不张扬、夸饰，娓娓道来，更觉亲切温馨。有的则隐约透露出怀旧情结，这种怀旧似不只是赤子情怀，且有处于现代化、商品化后，人们思想深处的某种失落感，其意味就更值得体会了。

   志泽是一个热情的人，或亦有其矜持和严肃。他的散文的风格多取平易近人的陈述，有长者风范，但偶露忧患情思，偶出幽默反讽，偶寄隐喻之意，却分外深沉，常能人木三分，或扣人心弦。每读到这些地方，不禁油然而生一种感情的共鸣，而对他的散文之美学根基，心领神会，深感敬意。并期望他在今后的创作中，能有更多更深的发掘和展开。

   譬如，《无花的三角梅》，一点点从容不迫地铺叙它的生长，它的“老不开花”，直到邻家刀砍，直到“主人”自家也下了狠心去“砍”。但是:“在我砍它时，三角梅的枝桠，三角梅的刺，将我刺伤……”这个结尾多么出人意料，却又不加任何“发挥”，嘎然而止，其深意尽在不言中，由读者体会:生命的自由生长，是任何暴力无法阻遏的!

   志泽的作品常在现代化的喧嚣繁华中发现人类的烦忧，表现出一个真正的作家在现代化狂潮涌动中可贵的良知和清醒，我觉得，这是今日的作家最容易丧失的东西。志泽在《快乐的死亡与痛苦的茁壮》中所揭示的思想之深刻性及其现实意义，似亦在此。他还有一篇《永远的比干》，写比干精神。这篇文章比较长，看得出他为此文涉猎了大量资料，投人了巨大精力。这本身便是令人感佩的。我想，志泽不会是单纯为怀念一位古人而挥动笔墨，他是怀着一种现实的忧思来呼唤这种精神的。孙绍振先生对志泽散文“不沉迷于夸张的自如、平静的心态”深致好评，我想这是他的人格和文学品格的基本风貌的体现，是能够得到保持和发展的。在此基础上，于“比干精神”的介入和弘扬上，不妨有所增强，他的散文之思想深邃性和厚度，以及孙绍振先生“已经触摸到了”的他在“艺术上潜在的能量”，还会进一步提高。

                                     （原载《福建文学》1999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