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御雪凌风
　　
　　
　　
　　“素质”一词，时下已成滥觞。拌上几句嘴或是看上点不顺眼的事，便有人脱口而出：这丫没素质。说者固然无意，听者也未必上心，大抵都会一笑置之。细观报头刊尾，许多人更乐于将它与一个特殊群体画上等号——民工。之所以说这个群体很特殊，是因为它从未真正掌握话语权，任他人指点唾骂，始终默默不语。纵使有几个旁观者代其哀叹，终究有隔靴搔痒之嫌。很无奈，我亦是个旁观者。然而读了《检察日报》563期8版曾颖的《民工洗澡》，我依然禁不住心生疑问，究竟谁更没素质？
　　文章仅千余字，主要描绘了某市民工洗澡的经历：先是在楼上洗，被记者偷拍，引来一次专项治理；接着去浴室洗，路太远、来回还得落一身臭汗，收费又贵，洗一次的钱要挣三天；后来有人发现厕所可以洗，刚洗了几天，水龙头被上了锁；无奈之下，把水管牵进尚未竣工的大楼偷偷洗，微弱的声音刺激了周围住宅的城里人，于是有人拨“110”报警、有人打报社热线，专家学者们更一致呼吁：提高外来人口素质。
　　相比于城里人的愤慨，民工的回答很辛酸，也很实在：我们不要素质，只要个能洗澡的地方。我以为这个要求委实不算过分，偏偏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被自诩素质高的城里人刻意忽略了。不仅不予解决，反倒轩指叫骂，所谓的“素质”足见高深。
　　“素质”一词究竟何意，我特地查了一下字典，解释很含糊：素养。再查素养这一词条，释义为：平素的修养。无奈，再找修养，终于一窥全豹：高尚的品质和正确的待人处世态度。由是观之，所谓素质可理解为“平素养成的高尚品质和正确的待人处世态度”。
　　于是恍然大悟：记者偷拍民工洗澡，高尚；管厕所的锁上水龙头，高尚；看不惯民工洗澡打“110”的，高尚。人人都在高尚着，惟有求方寸洗澡之地而不得的民工，素质低劣、低级趣味。细想也是——文明社会，要洗澡你得先买个或者租个房子偷着洗，小心防备被人偷拍；要不去洗桑拿、冲芬兰浴，兜里有钱顺便找个小姐按摩；真要舍不得花钱，你就憋着吧。
　　洗澡亦是民生的一部分，按理说，政府的相关职能部门应当予以妥善解决。倘若没地儿洗澡的是城里人，最先跳出来的大约还是记者：洗澡是人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政府不闻不问，是在漠视人权！接着，政府的头头脑脑们也会一一露面，好生安慰，信誓旦旦许诺某某日之前一定攻坚完成几座浴室的建造。最后，专家学者们会感慨地总结：法制社会，人权不容践踏！
　　可惜洗不了澡的是民工。问题由此变得简单：有关部门高度重视，专项治理！咋治理，说白了就是郑重警告：你是民工，所以不能洗澡。记者也屁颠屁颠的跟风，先是偷拍，接着曝光，最后发动几个闲极无聊的专家学者抑扬顿挫地来段点评：民工呵，你咋这么没素质。
　　我本浅薄，理解不了专家学者提倡之“素质”。依我的一点浅薄之见，素质至少应当包含一个基本要则：尊重。民工一样是人，倘若真是个有素质的公民，理应予以最起码的尊重。半夜洗澡不值得曝光，也不值得劳您大驾拨打“110”，更不值得发些个无聊且无知的感慨。“提高全民素质”是个美妙的构想，就我眼底下看到的这点破事，我有理由相信抵达这个目标着实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