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7年，一位名叫威廉·伦敦的英国书商出版了一本参考指南，标题为《英国最畅销图书目录》。根据当时的潮流，这位书商在标题页上附上了长长的副标题：“依次分类为神学、历史学、医学与外科、法学、算术、几何、占星学、日晷、土地与木材丈量、赌博、航海、建筑、马术、鹰猎、商业、肖像绘画、军纪、纹章学、防御工事与焰火、农业、园艺、传奇文学、戏剧；各类书目按字母顺序排列。”

如果细心观察这一副标题，就会发现有一个体裁没有出现，那就是小说。在当时，小说还没有诞生。再仔细阅读这一副标题，你还会发现，当时绝大部分的书籍，都是为男人准备的读物。

在欧洲，小说最早的读者主要是女性。而且，第一部小说也是出自一个女性之手，这个人就是英国最早的女性主义作家埃芙拉·贝恩（1640-1689）。

埃芙拉·贝恩20多岁时，陪着父亲离开英国前往苏里南——英国在南美北海岸的殖民地，她的父亲是那里的代理总督。贝恩后来写了《阿鲁奴克——王子出身的黑奴：一部真实的历史》这本书，向人们讲述了这样一段故事：

英国殖民地在苏里南建立起了糖料种植园，由非洲运来的奴隶充当劳动力。一位年轻的英国女子（故事讲述着）来到苏里南，在那里遇到了阿鲁奴克——某个西非国家即将继承王位的王子。之前，阿鲁奴克与一个英国奴隶贩子做过交易，并在船上共进晚餐。这个英国奴隶贩子狡诈地抓捕了阿鲁奴克，并把他卖到巴尔汉庄园。之后，阿鲁奴克和之前在非洲订婚的女人重逢，那个女人也被卖为奴隶。妻子怀孕后，阿鲁奴克希望孩子生下来就能享受自由，于是领导其他奴隶发起了一场反叛。但最终白人通过奸计将他抓获，他在自杀未遂后被劈成了碎片。他死时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以他惯有的坚忍和高贵承受着惨无人道的肢解痛苦。

小说是以刻画人物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的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文学体裁。有三个要素：人物、故事情节、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人物是小说的核心；情节是小说的骨架；环境是小说的依托。从这三要素看，《阿鲁奴克》被称之为小说是没有疑问的。

但在欧洲，人们通常把创作第一部小说的荣誉属于丹尼尔·笛福，他的《鲁滨逊漂流记》诞生于《阿鲁奴克》30年之后；或者将这个荣誉归于塞缪尔·理查森，他的《帕梅拉》与《阿鲁奴克》相隔半个世纪。为什么不是埃芙拉·贝恩？这是因为埃芙拉·贝恩想让自己的故事具有更高的可信度和感染力，一直宣称自己讲述的是一段历史，自己讲述的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换句话说，她为了争取自己作品的地位，将自己的作品归类到当时非常热门的体裁——历史学了。

中国的小说起源于何时？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几乎所有关于小说历史的讨论，都会引述《庄子》“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的话；桓谭《新论》中“小说家合丛残小语，近取譬论，以作短书，治身理家，有可观之辞”的说法，来说明“小说”的源远流长。但如果按照威廉·伦敦的分类标准来看，那时的“小说”主要是街谈巷语、道听途说的神话故事，应该归为“传奇文学”这一类别。

大家对中国小说起源众说纷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同的人在发表自己观点时，其出发点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探究的是小说观念的起源，有的人讲的是小说化叙事的起源，还有的人说的是小说的起源。这三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这篇小文章主要想探究的是小说的起源。一孔之见，还望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