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历一次流离失所，飘泊无依。
好在，有小宇。她给我温暖。

我不得不承认，无论我如何的力求安稳，即便一切晴空万里，我却总能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遭遇凄风凉雨，让这心，再次，再次的，浪迹人世。

书和CD、DVD在纸箱里，衣服在行李箱里，一切都收拾好了。
我却不知道我能去哪里。再做片刻停留。
钻进被窝，假装写短信，写着写着，眼泪就下来。

“为什么，你不在有人的时候哭？”他曾这样问过我。
“有人在，我哭不出来。”我背对着他。
“每个女孩哭，都有她的目的，你不让别人看见你眼泪，你能达成什么目的？有什么用？没有人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我没那么功利，我从来不用眼泪来达成什么目的。我哭，只是因为我心很难过，但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我难过，所以有人在，我不哭！”我说。
他知道我一定哭过，可他只见过一次。

 

那次，去机场的大巴上，坐在最后一排。
两人说着一些日后再聚，各自保重的话。
沉默。
我戴着银色太阳镜，望着飞逝而过的风景，眼泪从镜片下滑下来，他并不知道。等他转头看窗外时，突然撞见两行眼泪，慌了手脚，哭着说，我们回去，把机票退了，不然留做纪念。
回不去了。我必需走。
走了，却又回来。这就是纠缠。

现在，他怪我一个人偷着哭。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怎能怪我？

我也不是生来就会偷着哭的人，我也不是天生就懂得坚强的人。我也曾悲喜明了，我也曾黑白分明，我也曾阳光灿烂。
今天，我这样，不是我想。
我也曾痛了，就只会张着嘴就哇哇大哭，我也曾饿了，就会伸手要食，我也曾冷了，就向火边靠，可是结果如何？那痛，不会因眼泪而不痛。那食，不会因你哭了，就在你手上。那火，不是你哭了，就能让你取暖。

让眼泪来告诉别人你的脆弱，又能怎样？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眼泪而改变，生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眼泪而重生。
眼泪，只是多余。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在人前哭。有人在，起码能得到一个拥抱，或者一点关怀。
可是，我十岁以后，就从没在人前哭过。或许，母亲看到过。
哭，是一件非常稳私的事情。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懂得哭，才能哭，才会哭。

就连母亲患病，我仍然坚持不在她面前哭。
每次去她病床前，我都把眼泪擦干，抓住护士和医生问，我看起来像哭过吗？
为她守灵，我也只是安静地跪在她身边，心里安静的像没有活人的天堂，我问自己，我妈去哪里了？我去哪里找她？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我身边也没有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我希望她能在天堂。天堂没有我，但起码有天使。
我曾是我妈的天使。
火葬那天，看着换上寿服的母亲，被推进那道灰黑色的铁门，我晕了过去，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是母亲生前的好友方妈和萧姨把我扶起来。
那之后，我每次回郴，我都会去她两家拜访。
我感激，那些在我最软弱的时候，把手伸向我的人们。

 

可是，为什么要逼我哭？为什么要逼我在有人或者没人的时候哭？

临出门前十分钟，我还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属于我的地方。有这样的恐慌，已经不是第一次。
小宇，发来短信：快到我这里来。虹古路208弄。
我用笔抄下这个地址，拎着行李出门。

久不见面的小宇，打开门，把我迎进屋。
我什么都没说。
怎么这么憔悴。小宇低头看我。
嗯，这几天没休息好。我的神情难免落漠。
吃饭了吗？小宇问。
没有。我坐在她床上，牵过她的皮卡丘，抱在怀里。
你快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煮面。小宇转身进厨房。
我趴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认识小宇，是因为我们杂志想找她拍封面，我负责上海记者站，自然由我去安排相关事宜。
在襄阳南路附近的星巴克，台湾女人Karen，小宇，我。三个女人一起坐了半小时候左右，大致谈了一下拍片的安排。
Karen走之后，我和小宇找了间小餐厅吃饭。
下午我带小宇去我办公室玩。

之后，小宇跟男朋友小洪通电话，经常会提起我。
她说跟小洪说，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我很喜欢她。。。

我几次约她吃烧公鸡，可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一推再推。
她多次约我蹦D泡酒吧，我都因为太累没去。
我曾停用过一段时间的手机，她联系不到我，很着急，发来短信：如果把我当朋友，就不管你去了什么地方，都告诉我一声，换了新电话号码也让我知道。
小宇说，我在上海没有什么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

 

习惯了冷漠，再面对关怀，反而不适。所以，我躲避很多莫不相干的人的关心好奇打探。

吃完方便面，我和小宇都钻进被窝。小宇跟我说她和小洪的事，还有她的课程，她的迷惘，和她最近的感情，我迷迷糊糊的听着。小宇对将来很迷惘，和我一样。
她想坚持走模特这条路，可是她太单纯，太实在，我跟她说，你进这个圈子，我担心你受伤，被欺负。
小宇下午有舞蹈课，两点至五点。她出门前把窗帘拉严，说，你好好睡一觉吧。
我从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望着她说，如果不是你陪我说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我缩进被窝，睡着了。
好暧的床。

 

晚上，小宇打来电话问我睡醒没，晚上想吃什么，她带回来。
吃完饭，看印度电影《情字路口》。有朋友来电，约小宇去徐家汇吃火锅。她绑了个马尾巴出去，体贴的留了个灯，她担心我一个人害怕。
时睡时醒的折腾到凌晨四点，突然完全惊醒过来，四处找手机。
我想起，我没有做叫醒的闹钟，怕误了上班时间。

周一下班，小宇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去，到家前十分钟打电话给她，她做好菜等我。
我正忙着找房子看房子，回家估计得九、十点钟，不想让她等。
她坚持，说，既然两个人住在一起，当然要一起吃晚饭了，快回来，外面天黑，又冷。

是啊！这外面，又黑，又冷。
我回到小宇家时，已经快十点。

我终究没有租房子。

因为，我害怕一个人的世界。
因为我不想这人生，有太多一个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