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亮红月亮按:本来以为写三页就完的文章，现在写了三十多页还未“收口”。而我女儿一听见我要写我外婆一家的故事，就隔三岔五地来我的“微博”上催我。我喜欢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长的文章。正如文章中的故事情节的发展由不得人一样，我开了头，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完成了。因为文章主要是写给家里的人看的，难免啰嗦罗列，请原谅哈！在女儿要求下，我决定把这篇未完成的文章分段发表。照片还在“征集整理”中，希望各位亲友踊跃提供。我将不断补充，敬请关注。

1.序言  
   我的外婆叫田应宜，祖籍河南开封。她1904年夏天出生于贵阳的一个小商人之家。她是贵阳女师的第一期毕业生，终生以教书为业。她曾经是我父辈们的家庭教师，所以我爷爷的一家老小都尊敬地称呼她为“田先生”。我的外婆出生时离宣统皇帝登基还有三年，所以说她老人家经历过一个王朝，两代皇帝一点也不为过。之后她又经历了中国近代史上最动荡的半个多世纪，国家混乱党派之争造成了她个人的悲剧也就成为了历史的必然。
   我外婆1966年在我北京的三姨家中风倒下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神奇地是从此她不论发表什么意见，回答什么问题，都只能说 “不清楚！”这三个字。更为神奇地是：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她却能完整地唱“东方红，太阳升……”每逢家庭聚会人多高兴之时，我们就会请求她表演，莫不令众人惊异万分。我们时常感叹，如果“田先生”有个“好成份”的话，以当时的“舆论导向”及政治需要来看，一定会被当作典型写成文章拍成记录片而名扬四海的。

   1968年前后她住在我家时，我和我弟曾经逼她学说话，可是无论我们教她说的是两个字的词还是四个字的成语，她发出来的声音永远都是“不、清、楚”三个字。我们也曾试图让她写字，可她握笔的右手已经完全瘫痪，每日用一条布巾吊在胸前；而另一只手只能勉强地捏住勺子，从碗里把饭送到嘴里。有一次我把笔放到她手中“逼”她写，可她十分努力地在纸上行笔之后，只留下了几根弯弯曲曲的线条。然后用无奈的眼睛看着我和我弟，依然用“不清楚啊！不清楚！”来表达她的绝望。
   外婆的一生，曾经与很多“有故事”的人的生命轨迹产生过“交叉”。所以自从新中国成立之后，常年的“组织外调”找到她，迫使她回答过很多“言不由衷”的提问让她很烦很无奈。巧的是她在文革发动的前夕，永远地封存了她的记忆：她不用再回答任何人的任何问题了。只有亲人们在她的面前提到故人往事时，她偶尔会用抑扬顿挫不同语气的“不清楚”三个字来表达她的喜怒哀乐，是否与对错。

   PS：照片拍于六十年代初，那时我外婆已经“离职”回到贵阳，住在太慈桥我四姨工作的厂里。六一年“困难时期”，我的小脚奶奶因营养不良去世，我父亲从黄平东坡果茶厂假释回来吊丧。我外婆来我家探望时，我爷爷邀请她和我们拍的全家福。
   旁边的女孩叫珍珍，是我四姑妈的大女儿。至今已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十多年，我几次提笔都因为伤心而无法写完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