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个专业“报人”,写文章自然是他的强项。我们知道他的“肚子里”有很多故事,希望他花点时间把它们写出来。可他老人家退休后却热衷于办学,最终倒在任上。父亲去世后我儿子去给他“格式”电脑打开一个Word文档时,发现上面拟了几个待写的题目,其中一个就是:恋爱豆腐果。

“恋爱豆腐果”,这是一个多么温情,多么粉红,一个在“小吃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字啊。
其实所谓恋爱豆腐果,也就是一道极其普通的烤豆腐。它之所以有这样一个雅号,是因为它与抗日战争时期的一个浪漫故事有关。
三十年代,日本侵略中国,后期贵阳也成为日本人袭击的重要目标。那时贵阳城内空袭警报频繁,有时一天几次。为了“躲警报”,很多人跑到了乡下。在当时的市郊东山、彭家桥一带是人们常去躲避空袭的地方。在那里住着一对年近半百的张姓夫妇,平时他们在自家菜地搭的茅屋里制造好“烤豆腐果”,拿到别处去设摊沿街叫卖。
空袭开始后,这几间茅屋就成了附近住户躲避空袭的场所,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张姓夫妇因为空袭也不敢上街做买卖。他们发现在他家茅屋里躲警报的人往往腹中饥饿,却又无法回家就餐,于是就将这几间作坊辟成一处“豆腐果吧”,向躲警报的人出售烤豆腐果。
一般人吃几个豆腐果往往是解馋或充饥,吃完了便走。唯有一些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却买上一盘豆腐果,蘸着辣椒水,细嚼慢咽,谈天说地,一坐就是半天。
还有一些因为躲避空袭又无事可做的青年,也经常在此以吃豆腐果为名,逐渐相熟相知竟在日寇的飞机下谈起恋爱来。这种非常时期的浪漫,一时间成了街谈巷议的佳话。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个普通的烤豆腐戏称为“恋爱豆腐果”,引来无数恋爱中的年轻人纷纷前来品尝直到今日。

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这个故事是被传得有时间有地点有主角有鼻子有眼的还上了“百度”。但据我爸口头告诉我,“事件发生在宅吉坝”而不是东山。那时我爷爷在宅吉坝有一大片田地,我们家的“砖厂”和“养蜂场”都在那里。当时我爷爷带着十来岁的我爸去那里躲飞机
时,就有人挑着挑子去那里卖这烤豆腐果。
不过以我现在的了解,说不定这豆腐果就是从东山张姓人家批发出去的呢。
这个全国绝无仅有“挂靠”恋爱的美食,如今已经成了贵阳当地的名小吃,不仅深受当地人喜爱,而且还得到过往的外地人的青睐。近年来还从路边摊登堂入室,在省府西路的一家叫《金芦苼》的小吃荟萃的店里就有。当然,那里不单有豆腐果,还有凉粉、米豆腐、糖麻圆、甜酒粑
、黄粑……

据“百度百科”介绍,豆腐果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
先将豆腐切成5厘米宽、7厘米长、3厘米厚的长方块,用碱水浸泡一下,拿出放在竹篮子里,用湿布盖起发酵12小时以上。
再将折耳根、苦蒜切碎,装入碗中加酱油、味精、麻油、花粉、煳辣椒粉、姜蒜末和葱花拌匀成佐料待用。
最后一道工序是用“专制的木炭渣”作燃料,把沤好的豆腐放在铁格子的灶上烘烤,烤至豆腐两面皮黄心白、松泡鼓胀后用竹片划破侧面成口袋状,再舀入拌好的佐料即成。
我记得五十年代的“成都路菜场”口,就有一个常年卖豆腐果的老妪。她卖的豆腐果不是这个5X7X3的规格(这个看上去已经成“片”了),而是5X3X2,圆圆实实真是个“果”的样子。那时的佐料不及现在的这么复杂,在没有苦蒜(野葱)的季节就是葱花、煳辣椒和酱油而已,哪
里舍得放味精!那时的价格是“一百元(旧帀单位仅值一分)”一个。
每次我和我的祖母去买菜,我是一定要磨蹭一百元去买一个豆腐果来哄嘴巴的。这个老妪卖的豆腐果的味道,现在好像还在我的舌尖上,我想当年住在中华北路和在七中上学的小孩,都一定去品尝过。

半个世纪过去了,肉的价格翻了十倍,菜油的价格翻了十倍,米的价格翻了十几倍,而豆腐果呢?你先猜猜这个“跟斗翻”有多高?!
今年春节前后,我在紫林庵的自来水公司门前花七元钱买了两个豆腐果,也就是说这个和爱情有关的小吃涨了三百五十倍,试问“天下谁能敌”!
即使刨去一点“节日经济”的因素,平时卖三元一个,到了下午紧俏时段还要排队等!不过它再涨,“好这一口”的人总是有钱买的。六年前记得我住在公园北路时,每天早锻炼回家,就会在“华联”旁边的那小巷子里花两元钱买上两个豆腐果,带回家去下“开水泡饭”,又节约又
省事又可口又健康。
贵阳的小孩从小跟着父母在路边摊吃豆腐果,读书时会和同学去吃,长大了还会带着女(男)朋友去吃。特别是在大冷的冬天,守在漂浮着木炭香的暖暖烤炉旁,吃着外焦里嫩香香辣辣的豆腐果,真的是“花钱不多,吃个热火”美不胜收也。所以说,没有一个贵阳人没有吃过豆腐果,即使长大了变老了不好意思在路边摊上吃了,也是会买了回家去吃的。
豆腐果至今仍然是我和我儿我女的最爱,只要我出门遇到有卖,总要给他们提几个回来。见着豆腐果,他们喊“妈”的声音都要亲热许多。只是女儿现在吃不着这道美食,看了照片只怕是要“骂”我: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哄出来了呢!
在贵阳,没有一起去吃过“恋爱豆腐果”的恋人几乎没有;而两个人没有一起去吃过“恋爱豆腐果”的恋爱也“不叫恋爱”……
父亲是92年离世的,我前几年在美国时就想写写这“恋爱豆腐果”,可惜在那里拍不到图片会欠缺一些圆满。今天终于把它写完了,大有一种完成父亲未竟遗愿的轻松。记得那时我对父亲说,写点东西留给我们吧。他总说不忙不忙……结果到他匆匆离开这个世界,那电脑里除了他在政协开会发言的那几篇“新八股”,几乎没有留下一篇像样的文字。如果那时有“博客”的话,以父亲职业写手的水平,成就必在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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