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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一竿风月系兰舟 |
宜春苑外最长条,闲袅春风伴舞腰。
正是玉人肠断处,一渠春水赤栏桥。
——温庭筠 《杨柳枝》
宜春苑,最早为秦离宫名,以残暴著称的秦二世胡亥,当年就十分热衷于在此流连。
在位三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大奸臣赵高的一味调唆下,任意杀害王公大臣、公子公主和黎民百姓,丝毫不曾手软。其无辜连坐者,更是难以计数。
然而,胡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也同样落在了赵高的手里。最后关头,他甚至说出“情愿与妻子同为黔首”,也就是想带着老婆孩子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以乞求活命。结果还是被逼自尽。不过,他的葬礼倒是按着“黔首”的规矩办的。他的坟茔,就在这宜春苑内。
多少代之后,到了唐朝,“宜春苑”竟成了蓄养宫妓的地方。再往后,这个令秦时皇帝亡魂都难以安寝的宫名,反倒成了终日歌舞升平、教演吹拉弹唱之所的代名词了。
时空轮转,“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霄红绡帐底卧鸳鸯”(《红楼梦》《好了歌》解
而我们如今再看呢?却又要作叹“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了。红尘,原来竟是一张遮掩力超强的篾席,白骨也盖,红颜也盖。
言归正传,回来看温飞卿这首《杨柳枝》。
清朝词人郑文焯在《大鹤山人词论》中说:“飞卿《杨柳枝》八首,终为宋诗中振绝之境,苏黄不能到也。唐人以余力为词,而骨气奇高,文藻温丽。”对这一组词的评价甚高。
就拿这首来说,区区二十八字,将弱柳攀附之无奈情态,描摹得我见犹怜;又仿佛正一人踟躇堤上,或睹物思人,或触景伤己,心思浮浮沉沉,无着无落。
《花间集新注》中将此词所歌咏者直接定位为被遗弃的舞女,伊眼瞅着春风中自在舞动的柳条,恰似自己曾经盈盈堪可一握的腰肢,进而想到自己的命运,从而感物自伤。如此理解,大抵是依据“舞腰”二字而来的吧。略嫌狭窄了些。
其实,无论舞女、歌女,还是艺妓、宫人,甚至士子、骚客们,皆可有“最长条”的自怜自哀,皆可有仿佛闲在过头的彷徨,皆有望住春水东流一去不复返的无可奈何。
又何必?再惊世骇俗的奇才异禀,再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亦不过是一出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轮回戏码,热闹在当下,戚惶在明朝。倒不如学了这只知应春起舞的杨柳,何处生长,何时勃发,全不去谋算,更无须感伤。
一切,皆由他随缘随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