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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2002年我知道了这本书的存在,肯定是两位好友王林和张嘉骅推荐的,他们当时正在北京读博士。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寻找这本书。
这本书以前通常被称为《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因为台湾的天卫出版公司以此名翻译出版,译者是刘凤芯老师。但一来当时买台版书也不方便,二来基于我比较顽固的阅读习惯,我还是想找原版来读一读。这个愿望实在是很强烈,因为那时候我太渴望深入了解儿童文学,但手头能找到的资料都感觉对我的帮助不大。我并无意厚此薄彼,只是每个人的知识基础和思维方式不同(大概可笼统理解为诺得曼所说的“知识集”吧),求知的路径和偏好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简言之,从2002年开始我就在找这本书的英文版:The Pleasur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于2003年晚些时候弄到手。那时候我还没敢尝试直接从Amazon网站买书,但已经能搜索到,那时这本书卖45美元,不便宜吧?不过你现在搜搜看,已经涨到66.24美元了!所以你要真想买的话,还是赶紧下手的好:)
那一年我是托美国的朋友去买下,然后再运来的。同时在找的还有崔利斯的《朗读手册》和另外一本书,还有钱伯斯的所有能找到的阅读理论书,还有一本原版的《阁楼上的光》。加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书,但所托的朋友并不了解这类书,到处搜罗,有的书买重了,甚至还买到了一本错版的《朗读手册》(疑似盗版)。等全部发过来之后一算,大大超出了预算,而且运费居然是书价的一半!这么算下来The
Pleasur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至少是花了67美元。得来不易呀!不过事后看来,多亏了这么一折腾,直到2003年才买到反而是好事情,因为这本书恰好在2003年出了第三版,那是诺得曼教授与同事雷默女士合著的新版本,少年儿童出版社新近出版的《儿童文学的乐趣》(陈中美译)正是根据这个版本翻译的。
阅读The Pleasur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一书,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至今我也不清楚是否全部通读了每一个角落,但可以肯定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能全读懂。我读这类书的习惯是有问题有兴趣才读,所以有的章节会一读再读,有的章节浏览个大概,兴趣不浓就暂时跳过去。如果书中说到某个话题我特别感兴趣,就去找相关的书继续读下去。比如这本书讲到图画书的部分我恰好正感兴趣,便又找来了诺得曼的Words
About Pictures: The Narrative Art of Children’s Picture
Books,读了那本书又不自觉地引向了下一本书,所以只能暂时把《乐趣》一书先放一放。所以,读这本书的过程实在很漫长。有趣的是,至少有三年的时间,无论我读着读着跑到了哪里,最后发现又跑回到这本书,从这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途。它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起点和大枢纽。幸好这本书的英文版有一个非常好的目录和一个非常详尽的索引,来路去路都很通畅。几年来,我一直把这本书放在身边,无论如何决不外借,好像一离开它就会找不到路标或地图似的。
为什么这本书对我如此重要?我有时也会想想这件事。在《帮助孩子爱上阅读》的头一章我就提到了这位诺得曼,讲到在他的《乐趣》一书中如何一开篇就介绍了个人的经历,特别是童年的经历。这是令我特别赞叹的一点!我还没有读到第二本理论书,作者一开场就先进行这样的“个人坦白”的——这种自我剖析是为哪桩呢?作者在读者阅读自己的观点之前,试图请读者先了解作者本人,同时很自然地刺激读者先回顾和剖析自身。作者想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任何观念或观点都是有来源有载体的,“本书”传达的思想来自作者本人或作者的整理,所以你需要了解作者和尽可能了解影响作者的各种因素,而读者在选择是否接受或终于形成自己的观念或观点时,同样需要加入类似的考量。——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勇气而且很有智慧的方法。它本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而已,但有许多貌似权威的“专家”常常反其道而行,他们在讲话之前就努力摆出姿态让读者不敢对他们的想法或说法产生怀疑,仿佛那些想法或说法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绝对真理。不过确实也有许多读者宁愿聆听那样的说法,因为倚靠这样的“专家”似乎很有安全感。
我理解诺得曼先生和雷默女士大概是这样的意思:亲爱的读者,欢迎来到这一思想的花园,请先了解一下这个花园的主人的状况,也请回顾一下你们的自身,再来看一看、聊一聊、想一想吧,不要太轻信这里的主人,正如不要太轻信你们自己一样。一切皆可怀疑。
抱着这样的心态进入,才是诺得曼最为期待的吧。
恰好我总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进入每一个花园的:)
诺得曼先生与他的助手雷默女士共建的这个儿童文学理论花园充满了思辨。最初接触的读者很可能会感觉手持着一个万花筒,想想看,本来你准备找一个望远镜或显微镜什么的,结果手上却是一个万花筒,那是怎样的感觉?你初初一看,哇,这个花样好美呀,原来儿童文学是这样的图景!可是,万花筒稍微一旋转,或调整方向,或选择不同的光源,它居然又是另一幅图景!看着看着,你会忍不住困惑起来:到底儿童文学是什么样子的呢?哪一个图景才是真实可信的呢?
所以,如果你只是打算漫不经心地到花园里游园赏景,随便摘取几个花朵或嫩枝回来装点一下门面,那么这样的花园是不大适合的。
我还是举个例子吧。这个花园我最常去逛的一处是第五章“关于童年的普遍假设”(Common
Assumptions about
Childhood)。在这个园中园的入口处,主人邀请我们先做一个小小的测试:请先写下“童书是____________”和“儿童是,或应该是___________”。有经验的访客一看便知,这在某种程度上肯定是一个“陷阱”,当然是很好玩的让你甘当一试的“陷阱”,所以我劝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等你写完之后再走入花园,你会发现无论你写的是什么,它们所反映的思想、观念,或者更直接地说意识形态吧,在这个花园中早有镜像,那些被你自己看作常识的、毋庸置疑的,至少很安全的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这么说的”各种关于童书和儿童的观念和想法,都不过是长在特定时期、特定环境、特定土壤的某些花朵而已。
再具体一些,比方说,我们通常会很自然地说:儿童在不同的成长阶段应该有与这个成长阶段相适应的书,因为孩子的认知能力和思想能力是随着年龄发展而成熟起来的。是不是,我们现在一般都是这么看的?但是,在这样一个花园里,我们看到,原来这样的观念只是在不久以前才发展出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这么看。同时,这种说法其实还是隐藏着一个假设,那就是说:儿童的认知能力和思想能力的发展是有一个成熟标准的,而这个标准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就是成年人的。——而这种假设本身恰恰是很可以被质疑的!这种质疑的现实产物则是:质疑童年阅读和审查制度是否是必须的。假如这种被隐藏的假设是真实的,那么换句话说,未成年的儿童并不具备成年人一般“高明”的思想能力,那么成年人不但有责任而且有权利去“规范”儿童的思想。——当我们把这个假设推向这个极端时,你肯定又心有不忍了,因为凡是不带成见的与儿童相处过的大人、凡是对自己的童年时代并没有全部遗忘的大人,都会隐隐地察觉出,儿童实际上在某些领域有着非凡的思想能力和判断力,有时甚至远远比成年人更敏锐更高明。儿童与成年人的关系,真的如前面的假设那样吗?在这个问题上,诺得曼显然对从皮亚杰的思想中泛化出来的儿童发展观是持保留态度的,他更倾向于儿童哲学的研究者马修斯的批判视角。
所以转到这个园中园的时候,笼统地说,读者需要对儿童观的发展进行一个梳理,而且不得不反身自问:我自己的儿童观、童书观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想进一步了解下去的话,不得不继续深入了解皮亚杰及其之后的发展,以及马修斯对此进行的思辨或者更直接的说是批判。马修斯于1994年出版的The
Philosophy of
Childhood(《儿童哲学》)有专门一章阐述这个话题。那么,为什么诺得曼本人更倾向于马修斯看来比较激进的观点呢?我们可以回头了解一下诺得曼的身世,或许是他的加拿大籍犹太家庭给他童年带来的“局外人”的感觉带来的影响,使他特别关注“弱势群体”的权益,自然也包括相对于成年人的弱势群体的儿童权益。
关于例子,我暂时举到这里。诺得曼与雷默经营的这个花园十分庞大,虽然不能说包罗万象,但至少对于我们的眼界而言可谓应有尽有。我非常乐于以一名游客兼导游的身份邀请大家一起来同游。这里多少包藏了一点私心,因为我虽然在这里游览已久,但感觉还是有许许多多的困惑,而且有时也感到颇为孤独,那许多的困惑实在找不到同游的朋友讨论、倾谈。
以前只有英文版、繁体版,门票太贵,现在终于有了简体版,定价59元人民币,作为门票已经相当便宜了。与这本书一起翻译出版的还有另外三本(《理解儿童文学》、《作为神话的童话/作为童话的神话》、《你只年轻两回-儿童文学与电影》),归入“风信子儿童文学理论译丛”,我知道整个译丛是由方卫平老师担任主编、张嘉骅先生担任副主编的,他们的学养深厚自不必说,所选的几本书一定是非常有分量的。对这四本书的总体了解可以参见方卫平的《总序:西方学术资源与当代中国儿童理论建设》。不要小看这四本书,它们是1949年以来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理论界首次系统译介、引进的国外儿童文学研究成果。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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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儿童文学的乐趣》一书的翻译,说实话我还没有能力评判,诺得曼写的书很不易读懂,原因并不在字面上,而是在文字背后的“知识集”,其跨度之大难以想象,我敢说它远远超越了国内一般研究者的知识范围。我想,我们本来就无法指望有一个能厘清所有相关知识点的完全通达的译本。这本书的译者陈中美是张嘉骅先生的师妹,儿童文学硕士且精通英文,据我所知在他的极力荐举和鼓励下,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精心翻译而成。这本书的翻译工作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我更想说是恐怖的)工程,这需要十分坚忍的毅力。在这本书的出版前后,我通读了其中一些我特别关心的章节,感觉行文相当流畅。至于更深层次的判断,目前我还没有能力。希望能有更多同好能来共同参详。
不过这本书中提到了不少儿童文学作家和作品,有些地方的译法与常规的译名或已经引进的译名不符,阅读中会略有糊涂。比如桑达克的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通常译为《野兽出没的地方》或《野兽国》,书中译为《野东西》。我本来想凑热闹帮忙整理一下这类译名,但终因时间关系没能赶上,多少也有些遗憾。碰到这样的地方,读者可能需要借助英文名到网上搜索一下。
另外有一点我也不吐不快,这本书包括整个译丛还是没有书名、人名或关键词索引,非常遗憾。这对于理论书的使用方便程度是大打折扣的。对编者而言,建立索引的确费时费力,但这是很值得去做的事情。翻译作品如果实在难办,可以在译文旁加原书的原始页码,然后直接翻译英文索引再重新按汉语拼音排序即可。当然听到我这个“批评”时,也不妨知道我是个对索引有怪癖的人,没有索引几乎都没法读理论书了。顺便透露一下,最近再版的《中国儿童文学5人谈》后面的索引就是在我的坚决要求下亲自帮出版社做的,很辛苦地做了一个星期,而且还没有稿费呢。但我觉得也值:)
2009年4月23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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