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2009-09-26 13:3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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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笔记 |
我只怀念上海的两个地方,一个是田子坊,一个是老船长的6层露台。
田子坊,名气似乎远逊于新天地。十几年前我来上海的时候,还没有新天地,此行证实了这点,新天地的房屋哪怕是黑夜中也散发着新贵的光芒,十五年对它来说属于史前。而泰康路上的田子坊,早就已经默默地存在了。田子坊让人惊叹地把一大片老上海的石库门改造成了充满创意的酒吧,餐厅以及各种艺术工作室。不知道第一个在这里开设工作室的陈逸飞是如何看中了这片原本平常的住宅区,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低调的发展,不知道这些小店主是如何顽强地一个个房间地进行了攻克,到今天,田子坊以及成为上海最有活力最不和谐的一个去处。798是工厂的梦,田子坊是市井的梦,对我这样的观光客来说,它是一个尘埃里开出来的美梦,对住在那里的老上海来说,是一个标准的噩梦。在田子坊里,随处可见原住民的抗争,抗争都写在“还我睡眠”“物权法何在”这样的条幅上。这让我很担心,所以前后去了三趟田子坊,每次去都感觉田子坊或许已被楼上的阿拉们给和谐掉了。
这很难说,除去每平米8万的房价,除去每小时10元的停车费,除去世博会的无数个巨大的工地,上海是个非常和谐的城市,它已经和谐掉了上海的一切山寨特征,和谐掉了肮脏的垃圾箱和谐掉了茂名路上的酒吧,甚至和谐掉了辣椒和人的思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上海的理由,我甚至惧怕上海,因为从上海的身上,我看到了未来的中国。
说到被和谐的辣椒,任同学在我刚抵达上海的时候,就积极响应着要带我去吃辣,似乎上海人开始吃辣一事在她看来是一个了不起的政治成就,证明了上海在灵魂上和中国其他地方的乡下人更加接近。只是端上来的菜还是几乎与辣无关,被辣到的是我的眼睛,看着盆里堆满了鲜红的辣椒,吃着嘴里味道相当和谐的牛蛙,我知道,上海人是上海人,中国其他地方的人还是其他地方的人而已。
从田子坊赶到老船长,已经近午夜了。洗过澡回房间的路上,我发现它还有一架电梯,直达5楼。电梯旁很低调地贴了一张纸,上面有“露台观光”几个字。低调的,必然是有实力的,从这张纸的质地、大小和笔迹来推断,这个顶楼的露台非同凡响。
站在露台上,外滩尽收眼底,周边黑压压的上海老宅尽收眼底,黄浦江尽收眼底。黄浦江对岸的景象,很怪异。天空的云很低,我一直认为低到一定程度的云,就不能称其为云了,而只是水汽。云是可以远观的,水汽才是用来亵玩的。不过这时被
亵玩的是东方明珠电视台和旁边的数栋高楼,黄浦江上空的水汽吞掉了它们的顶端。天和地在那一刻很接近,这几栋只剩下大半的楼成了一把把丈量天地之间距离的尺子,弥漫的水汽吃掉了它们的头颅。这情景之所以怪异,是因为它很像我之前做过的梦,天空没有了,只有没有边际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云,那云迅速地扩张着,最终把大地彻底覆盖,我们回到了盘古开天地之前的洪荒年代。在这个午夜,我看着黄浦江上那些以极快的速度流动着的漫天水汽,想起燕赤霞常说的一句话:妖气弥漫啊!
老船长的6楼,离头顶上的水汽也很近了,长时间凝视忙于赶路的它们,会觉得它们充满了智慧,在它们的前方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地,这让它们心无旁骛。对于下方的我来说,在它们眼里是渺小的,是可以被忽视的。
神不在乎。
老船长的6楼,被塑造成了一个船头的样式,我坐在船头,看着猎猎飞扬的旗帜,忍受着头顶水汽的忽视,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真正的船头。很多时候,其实不是人的意识制造出了幻觉,而是幻觉找到了你,而你,又为了维持着幻觉的存在和延续,不得不作出妥协,制造出另一个真实来构成幻觉的合法性。
露台酒吧的消费很贵,权衡半天,我选择了一瓶价值30元的依云水,换取了在露台上逗留30分钟的权利。1分钟1元,和长途电话的资费相仿,我却不知道这电话该打给谁。此时的远方并没有我思念的人,我的小宇宙只属于这个6层露台。
从露台离去的时候,酒吧里的服务员MM很高兴地对我说再见,因为她们终于可以下班了。我侧头隔着淡淡的水汽观察着她们说再见时的嘴型,发现即使是对于我这种服务员控来说,她们也几乎没有什么吸引力,看来我可以没有遗憾地下船了。
早上7点半准时起床,走到旁边的四川路上,吃了一碗很昂贵的熏鱼面。不过这没有前一天我在扬州吃的早点贵。那个早上我在富春花了100多,吃到了翡翠烧卖豆沙包千层糕,还有匪夷所思的生煎黄鳝包。我带了黄鳝包回到上海,在1931里,在当年张国荣常坐的那张台上和娟娟、任同学将其分食。包子凉了,可入口的时候还是能依稀分辨出当天早晨8点属于它的那份神韵。
这段时间,每天早上7点半,我都会按时起床,8点的时候,我便已奔波在寻找早点铺的各条路
上。在上海,我吃了大排面,在南京,我吃的是鸭血粉丝汤,在杭州,我吃的是小笼包和牛肉粉,在扬州,我吃了蟹黄包和生煎黄鳝包。这些早餐让我依稀想起,正常人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