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园，是传说中曾经的天下第一园，尽管它只热闹了十几年。秦朝也只存在了15年，但是它们天下第一的名头从来都没人能从几千年的历史中抹去。走进何园，已近黄昏，我边YY着那十几年的繁华，边打量园子的每条回廊，每扇窗，每块假山石，每个湖中的亭子，感觉它们都是繁华的化石。从这些化石中间穿过，我忽然发现，祖先在园林上玩的透视，却从未能在绘画中得到系统的应用。移一步换一个景色，中国的建筑师懂这个道理，怎么反而画家却不懂了？不解。
站在秀玉楼上，每推开一扇窗，窗后面都隐藏着一个陌生的世界。从这扇窗望出去，是半月池，再望过去，是天下第一廊，再把目光放长，是天下第一山，是水中的天下第一亭……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古人想在一个院子里装进黄河泰山，想在一个池塘里盛下月亮，想从卧室推开窗就能看到全宇宙——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好好的一马平川的宅基地，非得花上5年的时间，搜罗来一堆扭曲的石头，非得挖开一个个大坑灌上水，非得把走廊修得曲里拐弯，这还不算，还要把走廊修到半空里绵延一里地，搞得连现代立交桥都要跑来认祖宗，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精神？
坐在天下第一亭里，我望着将逝的夕阳，陷入了沉思。
我终于发现，在何园里，我暂时回归成了一个纯粹的中国人。被这些个天下第一包围包围起来的我，领会到了祖先的精神追求，我必须承认，我永远也无法达到能够享受这些追求的境界，从这一点我转而悲哀地想到，我们离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越来越远了。
在南京的行程，基本就是扫墓。早上去了大屠杀纪念馆，下午去了中山陵和朱元璋的陵，还有没时间前去祭奠的常遇春、李文忠和孙权等死人。尤其是看到孙中山躺在那样一个肮脏的地方，更是觉得气短。中山陵门前的台阶倒是很漂亮，被无数鲜花簇拥着，不过这与孙中山无关，那些鲜花摆出的图案是“祖国60”的字样。感觉很滑稽，照这种思路，朱元璋的坟前应该挂上“祝贺康乾盛世开创300周年”的条幅才对。
纵做鬼，也幸福。
告别了30多万个亡灵，背诵着“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口诀到了扬州，虽然不是三月，我也没有十万贯，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很快乐。从何园一路沉思着出来，我找到了无法快乐起来的原因：我怎么忘了历史上还有个扬州十日呢？另外80万个亡灵想必早已守候多时了。
给这80万人报了仇的孙中山陵墓和扬州隔得这么近，我们至少应该把他长眠的地方好好打扫一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