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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z | 20 十二月, 2002 17:04
很久很久以前,山上有座庙,很深的院落,很少的僧人,确切讲只有一个老和尚。庙里的佛像都破的不行,释伽牟尼的手已经断了,阿难伽叶早已倒在一旁,十八罗汉也就剩下五六个。钟楼的楼梯早已朽了,鼓也坏了打不出声响来。大殿的屋檐上燕子做了窝,地上是一地的鸟粪,风吹过的时候,凉嗖嗖的。老和尚穿得很单薄,要知道这可是早春的三月,还是很冷的日子,老和尚已经很老了,他不动的时候倒象是座完整的塑像,可走起道来却颤抖得厉害象辆颠簸的破车。他现在已经不念经了,念经好象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他还时常在如来面前坐一坐,他不说话,当然也没人和他说话,他能这样坐很久,可以直到夕阳淡尽。他在这时最象个济公,破衣污颜,只是没有扇子,因为扇子已变成最后晚餐的柴伙儿。他对着哪个破败不堪的神像出着神,但或许只是在打盹。
外面的风又大了些,而且有些呼啸的味道,房梁的蛛网都被刮得支离破碎,老和尚感到冷他想挪动一下身子,可发现半边身子已经麻了,而且透着心地冷。他见挪不动反而不费力去挪了,他歪过头看看早已没了窗棂的窗户,哦,今天没了哪片皎洁的弯月,以前总是能见到的,但窗前的古柏还在,但黑黑的看不大清楚,只能见到有东西在晃来晃去。他记得他前天还在树下吃过一个冷馍,哪是他在山下要的,走了二里的山路,要知道二里的山路对他如同二百里呀,馍是从一个女娃子手里接过来的,他当时还仔细看过哪双手,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红扑扑的有些光泽,他不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他的山妹也是这样的,他当时呆呆得想得出神好象眼前出现了一个大辫子、穿着花棉袄、一双机灵又活泼的大眼睛,他曾哪样地为此着迷,他曾走了五十里山路就是想见她一面,但不幸的人呀,她,她竟然大病了一场然后去了。他干涸的眼睛里竟又闪着泪光,唉多少年的事情了。当还温着的馍碰到他的手时他才缓过神来,他忙不迭地说了声谢谢。在往回走的路上,他不禁又想起以前的日子,姑娘走了后,他象失了魂魄,眼泪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流,流得都要干了,有一次他正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一个云游的和尚碰巧看到,见状说了些善哉之类的话,还有些轮回的事情。他收住哭声,就跟着老和尚走了,老和尚就成了他的师傅,他成了小和尚。从此他就时常守着一个个塑像,老和尚告诉他这个是如来佛、哪个是药师佛、阿弥佗佛,还有什么观世音的反正很多很多,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哪尊拿着破扇子笑笑呵呵的济公,他觉得他离自己更近,不象其它佛像哪么高哪么庄严。他师傅告诉他济公是个罗汉,在凡间时是个乞丐。乞丐他是见过的,但他从未见过这样高兴的乞丐,而且乞丐竟成了罗汉,罗汉可是了不起的,要比县官能耐大的多,管得事情也多得多。虽然有这么多塑像陪着,但他还时不时地想起他的山妹,他念经的时候眼泪总是不知不觉地流出来,伴着木鱼声和冷冷的青灯。他就这样过了六十多年,老和尚死了,不对,准确说是涅磐了,他也成了老和尚,前几年就已经走不动了,现在更不行了。现在对他来说他就象这破落的寺院和断了肢的塑像,颓然衰败、寂寞清冷。但这些对他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一生就是这样过来的,他饿的时候就出去化斋,不开心的时候就看看济公,但每当清明的时候他会在古柏下烧点纸,此刻他是最高兴的,好象他又能看见他的山妹----大辫子、花棉袄、机灵又活泼的大眼睛。
风更大了,风声中夹着燕雀吱吱地叫声和风铃声。“到时候了”老和尚嗫嚅地说。他努力做出笑的样子,象济公,手中虽没有扇子但他想起了他的山妹。
第二天,风过云清,在一个很破旧的寺庙中,一个将要瘫倒的大雄宝殿上倒着一个很老很老的和尚,他死了,但带着笑容。房檐上的燕子又欢快起来穿梭在古柏和小燕子之间,生命就这样轮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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