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早(五)
(2013-03-20 22:4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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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好久不见不自然熟人可乐情感 |
分类: 仁早 |
家珩的世界黑白分明,每天和无数人打交道,利落迅捷,不见得总是好脾气笑眯眯。
但他拿仁早一点办法也无。
仁早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从他臂弯里钻出来,轻轻说:我病了,想喝些白粥,麻烦你了。
家珩监督着仁早吞完药丸爬上床躺妥。
他顾不得酸楚胸腔,因压抑而干涩的喉咙鼻腔。屋子里乱糟糟,家具地板一层浮灰,走路带点风都能扬起一片尘。家珩脱下外套,先刷锅,丢一把米,半锅水。
瓦斯嘶嘶作响开始工作,他挽起袖子打扫卫生。
仁早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屋中叮叮咚咚作响,知道有可靠的人在,自己算是活过来了,安心舒口气又沉沉睡去。
醒来已到黄昏,雨还在淅沥沥下着,整个城市水墨水墨的,空气中湿度颇高,有股子缠缠绵绵的黏糊。
屋内窗明几净,厨房餐桌上摆了几道清淡小菜,留了张纸条,上书:我赶回去加班,粥在锅中保温。另外,请不要再消失。家珩的落款写在右下角。
他的字迹说不上好看,却扎扎实实,有板有眼,好像每一笔都很认真写上去,有股子庄重的男子气。仁早却想起他的眼泪。
她是摄影师。一双眼睛生来就是为了观察。阴影变化,角度多寡,都逃不掉。即使病着,职业敏感度即刻感受到了。仁早不讲话,是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
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感受到家珩的心意。她摸摸鼻子,有些歉意。
家珩写:请不要再消失。
仁早的确已不需要用“消失”这种方式化解某种痛楚。
她转了一大圈,才彻底明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大隐隐于市,这些都是大智慧。太过刻意,只会显得矫枉过正。
不过,谁没有矫情的时候呢。年轻时都曾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仁早不好意思笑笑。
她很快病愈,融入生活中去。
她不再挑剔客户,脾气古怪。她开始笑着和甲方沟通,在某种程度上作出退步,不论是价格还是风格。
仁早以为自己会难过。改变自己抛弃曾经自己的难过。但没有,一次也未有过。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心平气和不波不澜,夜里沾了枕头十分钟内即睡着。不到两个月,仁早胖了好几公斤。笑起来下巴圆润了些,脸颊上苹果肌显现出来。
她满意自己的状态,工作伙伴也啧啧称奇,私下讨论仁早是否在恋爱,令人如沐春风。她之前并非难相处,就是冷淡淡地,鲜少表达私人情绪。
家珩不管其他。只要某人能真正开心起来,发自内心地笑,他就觉得很棒。
有时他会想起仁早在舞池中的蝴蝶骨,穿着红裙,纤纤细细,像随时一把风都能将她吹飘起来。嗯,他还是喜欢健康些的女孩子,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有女性的仪态美。太纤弱极容易像不老少女,手长脚长,瘦骨伶仃。
仁早还是那么有趣。对于漫长的采风时间她不解释,只是翻出照片指给他看,介绍拍摄的地点及初衷和途中趣闻。
她笑得咯咯咯的,家珩看着她笑。
有日,仁早和家珩约了去看电影。是出著名的喜剧续集。十年前他们也曾看过,只是和不同的人。
家珩买了观影票,捧着大份爆米花和可乐。仁早要了可乐。她以前不爱甜食,除了增重还牙疼。但她现在只爱着甜甜的像药水的饮料,喝下去舌尖噼啪冒泡,吞咽后口腔有甜蜜的快感。
她与家珩嘻嘻哈哈朝入口处走,忽地就看到许一和。许和他的女伴在一起,正低头说话。
仁早拉住家珩说,那边有熟人,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他们双双走过去,仁早笑眯眯地:好久不见,一和。
许一和一怔,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好你好。仁早已经不是早年间在他股掌之间的仁早,她对他无所求而特别的坦然。
许一和很不自然。他的女伴一直肆无忌惮地打量仁早。
他们留了新手机号,分开。
原来看的是一出电影。仁早与家珩坐前头,许一和一对坐后面。
仁早落座时轻巧同家珩说:那是我前男友。
家珩没想到,冒出一额头汗。又听仁早说:只可惜过去就是过去,回不去了。说完她自然握住了家珩的手。
仁早不是和谁赌气,更不是耀武扬威。只是此刻她觉得,前尘旧事仿若云烟,无关紧要,亦无所顾虑。
一旁的家珩只觉得拨得云开见月明。他知道放下就是这样。前任像是和这世间任何一个毫无瓜葛的路人一般,匆匆走过,不知所踪,也不用究其所踪。
家珩向仁早求婚,仁早一口应了下来。
中间许一和打过几个电话发过几次短信,说年少不懂事云云希望仁早原谅。仁早看后删掉,不作回应。
是啊,过去的事,回应作甚。
时间不能倒转,河水不会倒流。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们已开始商议孩子名字,无论男女,叫陈默都恰到好处。
陈默沉默,人生的确需要。
因为沉默是金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