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为了进一步探索人类创造语言、创造文化的奥秘，让我们再来考察列维－斯特劳斯对巫术治疗疾病的一个典型考察，从中做出新的发现。

列维－斯特劳斯在《结构人类学》第1卷的第3篇第10章中，曾经考察了南美洲巫术中萨满治疗疾病的一个常见咒语。

萨满，其实就是巫师，相当于中国的巫婆神汉，他常常在一种类似癫狂的、梦幻的、神智不清的状态中运用长篇咒语为人治病。

列维－斯特劳斯考察的长篇咒语原文共18页，分为535节，它是印地安库纳人吉莱莫·哈耶从本部落一名上了年纪的资料提供者那里得到的。咒语的用意是：使妇女的难产变成顺产。

在妇女发生难产时，应接生婆的请求，萨满才参与此事，在接生时唱出歌词（咒语）：

歌词一开头展示出接生婆束手无策的情景，然后描述接生婆拜访萨满，萨满动身前往产妇的茅屋，巫师到达的情景和各种准备──包括用燃烧的可可豆碎粒进行烟熏、祈祷、竖起神像（nuchu）等。神像用规定的木料雕成，因为这种木料能使神像显灵，并能代表监护神。萨满利用监护神作助手，并把他们带到嫫巫（M uu ）的住处。嫫巫是司胎儿成形的神。当嫫巫超出她的职责范围而夺走产妇的灵魂（purba）时，就会产生难产。因此歌词表达的一个要求是：找回失去的灵魂。灵魂的归来要经过许多周折，例如，要克服许多障碍，战胜各种野兽，最后萨满和监护神还要借助嫫巫及其女儿们无法承受其重量的魔帽同她们进行一番激烈较量。嫫巫一旦战败，即让病妇的灵魂归位而获得解脱。接着分娩开始。歌词结尾提出警告，以防嫫巫逃走以后再去纠缠来访的客人。这种战斗不是针对嫫巫本人，而只是针对她的滥用权力，因为嫫巫对于繁衍后代还是不可缺少的。一旦这种滥用权力的情况得到纠正，关系就会变得友好起来，嫫巫与萨满的告别几乎变成邀请：“Nele朋友，你看何日再相访？”

对这个歌词（也就是长篇咒语），列维－斯特劳斯做出的分析是：咒语所描述的整个故事都是与分娩相关的象征。

在这个故事中，病妇患病是因为她丢失了灵魂，而萨满则是在其监护神的协助下前往超自然的世界，从掠走灵魂的恶魔手中夺回灵魂，他是通过将灵魂归还原主来治病的。

在这篇咒语中，所谓“嫫巫之路”和嫫巫的住所，在当地土著的心目中不仅仅是神话中的旅程图和住所，更确切说，它们代表孕妇的阴道和子宫。萨满和神明探明了嫫巫之路及其住所，并在其最深处进行了一场胜利的战斗。

整个咒语所描写的那个在“嫫巫之路”上跋涉，战胜各种各样的困难，遇到各种各样的险境，最后到达嫫巫之所并与她进行战斗，都在象征阴道和子宫里的情景。

到了接近结束的部分，咒语中所描述的故事更是直接形象地绘画出分娩生产的过程：

“病妇躺在你们面前的吊床上。

她的白色组织在衣裙下伸展；白色组织在轻轻抖动。

病妇身体虚弱地躺着。

当它们照亮了嫫巫之路，那上面流满了分泌物，像鲜血一样。

她的分泌物滴在吊床下，像鲜血一般，一片殷红。

白色组织一直伸入躯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