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是一个大水之年。那时,石湖经常出现的一种月形,比以前还要大。在缥缈的灰蓝里,学院流着一些悲伤的光块,红花和黄花,冰美,而且广大。我们穿着朴素的衣裳,喝茶、缅怀。茶水雪水一样清寒;阳光从我们的身上,一片一片地飘下,成为了哀丽的空灵之气。我们孤独地望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一条萧萧的易水。有的时候,在上方山的墓地,捧着白色的梨花,安静地站着,我们就象一群戴孝的鸟,伤惋不止。生命的灵波,在最后的大学,散发出无比凄凉的芬芳。
春草萋萋,春水连天,别君江南,伤如之何?即使是在最后的大学,我们洁白地站在高楼上,象神的后裔,汇集在光中。以竹为食,以心为印,四年以来,莫不如此。
我已经不大记得离开学院时的一些具体情况了。那时的山水,很清地发出一种少见的青色。看着一言不发的同学,我终日象圣马克方场上不幸的人,默颂着苏利"普吕多姆的诗:"我相信看到了天上/圣女们白色的孝衣,/她们举着无数蜡烛,/哀伤地结队而行"。
7月,象一群殉难者,我们走上站台。雨中的站台,天荒地寒。火车,如海水中无边美丽的长形灵旗。我疯狂地舞着一把吉它,葬礼中的缪斯一样,泣不成声。象血在阿尔卑斯山的暮色中滂沱,《让我再看你一眼》的歌声里,朋友们激烈地抱在一起,悲惨的哭声,地动山摇。啊,我已经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情景了,这是最后的时刻,我和我的同学们,第一次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离别。
一共4年。度过大学,度过一场大恩。我们在大地上,一起寻找人性的高度,并逐渐成为了平凡的有活法的人。今天,当站在一朵花下,我已经能感到它正在我的体内盛开——而学院,永远是一片至高无上的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