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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我们的爱在时空另一边
(2007-02-13 20:00:06)| 分类： 陈清贫影评系列 |
不知道朋友你，是否有这样的人生体验：你在全国各地工作、旅游、寻踪，置身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迎面、或擦肩而过的，都是一些人生中偶然交错的、你完全陌生的人……忽然，在人潮拥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你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哇！那人长得好像……
好像谁呢？像你的朋友？像你的同事？像你的邻居？甚至，像你的父母？……你刚刚想：那人和你熟识的人，有没有一丝儿的关连呢？如果你介绍他们认识，会不会又是一段故事呢？……你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再定睛一看，那人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了，只给你留下了几分惘然和惆怅……
以下这个故事，就是在那样类似的环境里发生的，是清贫的亲身经历，我将把它完整地叙述出来，顺带说说日本经典电影《情书》……
那是1995年的3月，我利用在云南采访一案件的机会，抽空去了一趟心中向往已久的西双版纳。期间，我在西双版纳的州府景洪游玩了两天，然后按照旅行社旅游行程的安排，与当月的29日出境，并在五个小时以后，顺利抵达了缅甸的边境小镇勐拉。
当时，在那异国的土地上，我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会遭遇到这样一件怪事！
——那一天的下午约两点钟的时候，头戴牛仔帽、一身真维斯的我，正在勐拉镇卧佛公园的“佛教文化长廊”内浏览。突然，在我的左侧，蓦地传来了一连迭充满惊喜和热情的呼唤：“富贵！富贵！”我听到了不觉哑然失笑。因为我的本名叫“清贫”，所以，对名叫“富贵”的人，天然地都会产生一种条件反射般的会心微笑。
于是，我微笑着转过头去，很好奇地想看看那个名叫“富贵”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就在我刚刚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我却极其意外地瞥见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已经飞一般地直奔到了我的面前，而他那一双热切之极的小眼睛，还正热切之极地盯着我！
我当场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一步，恼怒地责问道：“你干什么？谁是富贵啊？”
对方听我这么一说，热情急冲的脚步很快缓了下来，他惊异地上上下下把我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长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富贵，开什么玩笑！要不是看你还穿着这套真维斯，我还真以为认错了人呢！哎，你怎么来西双版纳了？走前也不说一声，要不搭个伴，多好！”……
我当时真是惊异莫名，甚至感觉到了几分诡异！天啦，天底下居然有一个名叫“富贵”的家伙，和一个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与他从未谋面的、此前毫无任何关连的、一个名叫“清贫”的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两人，居然都喜欢休闲服装，甚至还搭配出了同样款式的真维斯！
事后在一番艰难的解释、甚至被迫地出示了身份证后，对方才终于极为勉强地相信了，原来，我真的并不是他口中的“富贵”，而是一个与他的好朋友“富贵”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但纵然如此，当时的他还是还久久不能释疑，且从头到尾一直满面惊诧，最后在告别的时刻还坚决拉着我的手好一阵猛摇：“朋友你一定要去去神木（陕西的一个小县），见见张富贵！你们俩真是长得太像了！……说不定，你们本来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就像电影中常演的那样！”
我听了真是又好笑又好奇，返回武汉后，还当真就此事反复追问了父母亲，结果只仅仅获得了父母大人馈赠的几句“神经病”，如此而已。
此事后不到一年，我终于有机会出差去陕西。可惜，一年前那缅甸勐拉镇偶然相遇的朋友，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再加上自己的工作任务又非常繁忙，于是，神木到底没有去成，而那据说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张富贵同志，自然也就非常遗憾地无缘一见了。
再后来，我应邀去西安公路交通大学（现改名为长安大学），搞了一次当代纪实文学讲座。讲座后，该校的机械制图老师霍忠义（曾写出过《死神也怕咬紧牙关》、《初恋的音乐盒》等名篇被《读者》、《青年文摘》转载），非常羞涩地告诉我，他刚谈了一个学生女朋友，想请我去参考参考。
一向热心快肠的陈老师自然是满口答应。于是，我生平第一次像做贼一般，被领着偷偷钻进了大学女生楼的女生宿舍。那宿舍的干净整洁就不用说了，六个严阵以待的小麻雀的叽叽喳喳也不用说了，惟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天霍老师的小女朋友，上身穿一件他和我一起刚刚为她精心选购的白色上装，配上一条据说是她父亲在她20岁生日时送她的、一直珍爱而很少一穿的白色长裙，再配上她那天然的一头披肩长发，整个人直如月光下的白合，亭亭玉立，素雅而娇媚。
待她精心穿戴完毕，我们便在极其愉快的气氛中，边进行着未了的话题，边向校门外的酒店走去。然而，我当时又一次做梦也没有想到，刚走出校门口，我们就惊异地看见，一个披肩长发的妙龄美眉，正穿着与霍老师的小女朋友相同款式的白色上装、配着与霍老师的小女朋友相同款式的白色长裙，骑着一辆轻巧的女式自行车，在我们一行八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在我们的面前飘然而过！
幸好当时对方没有回头，如果那披肩长发的掩盖下，再露出一张依稀仿佛的面庞，说不定我们中当场就有会人晕倒！（怎么突然想起了贞子妹妹，那一张长发掩映下的脸，好恐怖！）
——而我，就是在这样的两个小故事之后，宿命般地接触到了《情书》。
那时的《情书》还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气，此前我曾多次到一固定的音像店购买影碟，那同为年轻人的店主，都从未向我推荐过。而且，此前，我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那一天，我是在一次无意识的浏览过程中，一眼就注意到置于碟架毫不起眼位置上的它！只见那黑白分明的画面上，中山美穗黑衣黑发，在一片雪白映衬中的抬头仰视，似乎在梦里早已百转千回过……
那是一套由海外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两碟装VCD，印刷精美，包装考究。正面印刷着以下文字：
百分百经典，百分百精彩97年十大外语卖座名片一封寄去天国的情书，一段从记忆里走出来的情缘，慕然回首，是他？抑是她？
恋恋双城，缱绻两生名井俊二（实为岩井俊二）第一回导演作品……
背后则照例印述着故事梗概：“渡边博子（中山美穗饰）住在神户。两年前，他的未婚夫藤井树在攀山时遇难时身亡，博子在他的中学名册里找到他在北海道的小樽市念书时的地址，情不自禁地写了一封信给他，不料竟收到他的回信。
回信的其实是一个也叫藤井树的女子（中山美穗分饰），两个少年时期的藤井树，原来是同班同学，博子发现真像后，继续与女子树通信，交换对逝去的树的思念。但当博子来到小樽，偶遇树的本人时，她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因为她发现树原来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现在已很难回忆充分，当时在阅读完这一故事梗概后，心灵深处所受到的强烈震撼。我只清楚地知道，在那影碟放进我家碟机前的所有时间，记忆已彻底模糊。以致现在的我已完全忘却，那一天是如何从音像店返回自己家里的……
《情书》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缓缓地在屏幕上展开了。
本片导演岩井俊二真不愧有影像作家之称，影片一开始就深深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只见在苍茫的天地间，一袭黑衣的博子静静地仰卧在一片洁净无瑕的雪原中，双眼轻阖，面无表情，仿似时间静止，又若宇宙鸿蒙。而画面上始终只有片片雪花，静悄悄地飘落在博子的头上、面上、衣上……构图简明精致唯美，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片中一共有四个场景，是让许多朋友一直感怀和欷嘘不已的，那就是——飘动的布幔、苍茫的雪地、忽明忽暗的车灯和借书卡背后的淡淡肖像。而我，念兹在兹的却一直是这样的两个片段——博子在对女藤井树的回忆中说：“他有时侯也真的显得很傻，在向我求婚的那天，他把结婚戒指拿在手上都半天了，却一直一言不发，也不把戒指给我。最后还是我忍着羞怯，主动对他说，阿树君，请你和我在一起吧！”
——青春的记忆，飘弋的窗帘，一个唯美的少年若隐若现。
——原来，在这温謦的回忆背后，却隐藏着怎样一个无情而残酷的真相啊！那男藤井树哪里是傻，哪里是在那里犹豫不决，他分明是在决定自己爱情命运的最关键时刻，极清醒地发现，原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将与自己相伴终身的爱人，不是她！不是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她！不是那个他一直深深默爱着的她！而是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替代品！所以，他才犹豫！所以，他才魂不守舍的啊！！
——老师点了一个名字，两个人举手答应。
而另一个让我更难忘的细节是，男藤井树第一次登门拜访女藤井树，并委托她归还那本他借图书室的《追忆似水年华》。而女藤井树在大病初愈后乍然见到这个让她一直又讨厌又可嫌的同班同学，却下意识地自然流露出了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悦，并在见到男藤井树的那一刻，一直微笑到对方远远离去。
——男藤井树突然登门拜访。
——女藤井树欣喜异常。
第二天，当她极其意外地得知男藤井树突然无声无息转学的消息，竟然没由来地怒从胆边起，恶从心底生，竟在全班同学诧异的眼光注视下，恶狠狠地将摆放在男藤井树课桌上的那一盆花，恶狠狠地摔碎在了地上！——是啊，一个一直惹你生气、一直对你恶作剧的那个“坏人”，终于自动离开了你，你应该高兴和快慰才对呀，你怎么会生气，并发这么大的火呢！！
——多年前的青春秘密，多年后才被主人公知晓……
《情书》，这部清新唯美的片子，很快就看完了。除了让我们情不自禁地也追忆起了自己那无比青涩的似水年华外，却更多地让我们联想到了这么一个有些悬悬乎乎的问题：是否世上真的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各自在地球一隅，甚至在另一空间，活得惬意美满，却一生一世也没有碰上？（据说现在已经离世的奇斯洛夫斯基的名作《两生花》，就是以这一概念为背景，拍摄出了一个让人也极度惘然的作品。后面，附录有清贫对《两生花》的影评）
对于我而言，如果在1995年以前，有人和我探讨这样的问题，我可能会嗤之以鼻。但在我的西双版纳之行和西安之行后，我却完全对这一观点深信不疑！！同时，更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极度的迷惑。
我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一个看完《情书》的夜晚，我一个人在灯下无端地恍惚起来，并在那无端的恍惚中，写下了如下无端恍惚的文字——
这一晚，我再一次一个人傻里傻气地把自己问得糊里糊涂：我是谁？谁是我？我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我呢？在没有我之前，我在哪里呢？在没有我之后，我又会到哪里去呢？我为什么不是屈原、苏东坡、秦少游、张三或者李四？我为什么要出生在地球而不是在另外一个遥远的星系呢？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平凡的人，所以终生只能默默无闻呢？三百年前的我是什么？一千年后的我又是什么？我的意识在几千年前出现过吗？我的意识还会在几千年后出现吗？我同身旁一切活生生的人相比，到底又有没有一丝儿不同的地方呢？为什么要以我的身份来观察这个世界？为什么我要生活在一个平凡而又不能再平凡的家庭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我来自的世界，一定是个很小很小的花园，一道永不熄灭的光辉从天庭酒下来，生命的树枝纵横交错，我曾在草芥上荡着秋千，温柔的歌儿永不停息……
我想我来自的世界，一定是个很深很深的湖底，沉睡在红色的珊瑚礁上，凝聚着所有的日子，从一个方向流动我的目光，朝一个方向期待……
那里面，一定是一个感情的世界，一个生命的世界，没有达尔文你死我活生存斗争的惨景，没有莱蒙托夫苍凉而凄厉的涛声，没有金斯伯格歇斯底里的嚎叫；
那里面，一定有不灭的星星在湛蓝的夜空中闪烁，有不息的生命在广垠的大地上波动，有不止的热血在年轻的脉膊里流淌……
我想我又应该是孤独的，没有共赏良辰美景的惬意，没有奇异的参与的痛苦的甜蜜，没有最初的温柔的野性的博动，所以，所以，我来了，便从此开始了坎坷、风险、凄苦，辛酸，而又不无快意的人生。
…… ……
“我思，故我在！”法国哲学家笛卡尔不朽的结论。
30年过去了，我虽然仍然无法知道，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又将何去。
但我却知道，在没有我之前，我们这个世界上早已累计出生过数以千]亿、数以万亿，甚至远远超过这一数量的人，但他们中，没有我。
但我却知道，在没有我之后，只要这个世界还维持现状，那么还会出生数以千亿，数以万亿，甚至远远超过这一数量的人，但他们中，不会有我。
但我却知道，在那茫茫无际，不可思议，超感觉的宇宙中，不知还会有多少行星在存在着像我们人类一样的生物，但他们中，永远不会有我。
我只知道，在无限巨大的宇宙时间和空间的一个交叉点上，永远只能有今天这么一个绝无仅有的孤独的我，永远……
…… ……
我时常漫步在星光下，遥望璀璨的星群出神。
可我知道，我现在所看到的星星大多都是几十、几百、几千万年前的星星了，其实现在它们好多都已不复在原处存在了，我们看到的都仅仅只是一个虚像……
我感到一种莫明的忧伤。
我总试图从那清冷的星光中读出它们的伤感，可它们永远只静静地、静静地，静得像一个个当窗遐想的处子……
…… ……
——亲爱的，那生活在别处的，那个叫张富贵的朋友，你，你在他乡还好吗？
作者：陈清贫，联系QQ：14628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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