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回头看了看谢骏，说道：“上茅房去了，哎，出了什么事？”

　　谢骏叹了口气，“抓了一个小乞丐，正打呢。”

　　小石头跳起来往里看，果见一蓬头散发、披件破烂不堪污衣的小乞丐正给绑在柱子上，几条大汉精赤着上身在用鞭子狠抽。

　　小石头不解地问：“他偷了什么？”

　　“好象只偷了些剩饭。”

　　“就这么打？”小石头吃惊不小。谢骏也茫然地摇了摇头，谈话间，跑来了一个小厮，对几个大汉说：“老爷吩咐按老规矩办。”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出大事了，小少爷给人杀了，五娘子的一个小丫环也失踪了。”

　　“小少爷是在那个丫环小玉房里死的……嘻嘻。”

　　“八成是想偷油，反给人家杀了。”

　　“小声点，别给老爷听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小少爷的武功不低，怎给一个小丫环杀了？”

　　“天晓得。”

　　“小丫头也太不识抬举了，小少爷金枝玉叶，玩玩还不是份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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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头倒吸了口凉气，他一剑竟捅死了顾家小少爷，闯了大祸了！当下抹脚想溜，不料刚转过身，袖子却给人拽住，心里又一惊，脖子几乎转不了。

　　“兄台一边来。”是谢骏。

　　小石头抚抚心口，不高兴地问：“什么事？”

　　谢骏把小石头拉出人群，悄声说：“偷碗饭吃也要给烧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仁之何在，义之何在？咱们救救那小乞丐吧。”

　　小石头为难地说：“人太多……”

　　“总不能见死不救，瞧你象个会武功的。”

　　小石头冷笑道：“拿把剑就算会武功？你也拿着剑啊……”

　　话未说完，“救命呀，救命呀！”人群中小乞丐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小石头忙探头一看，瘦骨伶仃的小乞丐被小孩胳膊粗的绳子捆得粽子似的，他的身下堆起了一人多高的柴草。他此刻悬在柴草上，就如离水被甩上岸的鲤鱼，正拚命挣扎。

　　小石头回头一想，要不是这小乞丐来得巧，自己非给人抓起来不可，让人顶缸，于心过不去。想罢便冲谢骏点点头，身子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越过人群。一个赤膊大汉正往小乞丐身上倒油，不料小石头跳进来一脚把他踹了个驴打滚，油泼了一地。

　　书生这时大喊：“快走，我断后！”

　　小石头暗道：“你断个屁后，不丢命算万幸。”他也顾不上许多，挥剑便冲，围着的部曲、奴僮多未带兵器，被他一突击，阵脚大乱。谢骏则抢了一个火把，点着了流在地上的油，烧得旁人纷纷后退，二人趁机逃跑。

　　顾府的围墙不高，小石头单脚一点就翻过去了，书生不知怎么一跳，也过去了，三人迅速消失在一片茫茫黑幕之中。

　　“跑了五六十里地，咱们该歇歇了。”

　　谢骏点点头，二人栽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快把大爷的绳子解开！”小乞丐叫了起来，小石头“哦”了一声，撑起身，一剑斩断了绳索。小乞丐跳起来，一摸身上，又“哇”地大叫起来：“快成油氽花生了，喂，你们谁有多的衣服？”

　　谢骏望望小石头，小石头瞧瞧书生，皆大笑，二人走得急，行李丢光了。

　　小乞丐见此情景，也失声大笑，他歪头想了想，说：“咱们来个桃园三结义如何？你当大哥，你当二哥，大爷我是三弟燕人张飞是也。”

　　小石头笑道：“什么桃园三结义，莫若说荒原三结义。”

　　书生谢骏见二人高兴，也助兴道：“荒原也可，何处不能结兄弟！”

　　小乞丐一伸大拇指，“说得好！”

　　三人立刻商计起来，交换年庚、生辰八字，等等。小石头不知自己何时出生，父母何人，一笔糊涂帐，干脆以谢骏为长，自己次之，乞丐林璆列三，跪拜天地誓云：“虽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衣同穿，有钱同使，不分你我，生死不渝。兄弟有难，当赴汤蹈火以助之；兄弟有求，摘星揽月也必与之。若有违者，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言誓完毕，林璆爬起，笑道：“还应该有妻同娶。”

　　三人笑作一团，谢骏好容易止住笑，抱拳道：“二位兄台……”

　　林璆一下跳起，“错了，该说二位贤弟。”

　　从来无亲无故的小石头，见天上无端掉下来了两位兄弟，心中不觉暖洋洋的。

　　林璆笑了会儿，叉腰说：“你们在这看好了，大爷到那边小塘洗个澡，别让女人过去。”

　　谢骏从腰间解下一葫芦，“顺便带点水。”

　　林璆拎着葫芦蹦蹦跳跳地走了。

　　小石头不解地问谢骏：“我和三弟都无亲无故，才在外流浪，你有家，为啥一人出来？”

　　谢骏脸一红，欲言又止。

　　小石头头一仰，说：“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反正已是死死生生在一起了。”

　　谢骏抱膝沉吟了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小生是偷跑出来的，三年前，小生得了场大病，数天水米不进……”谢骏说着，目光投向了无尽的苍穹，沉溺于回忆之中，“父母焦急异常，请来了一个江湖医生，疗了两天，病情开始好转，这天我醒来……”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晕光，“看见了神医，神医脸上蒙着清纱，风摇珠佩连云清，而眸似秋潭，顾盼有神，见我苏醒，三天后飘然离去。三年来，神医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小生眼前晃动，这是她遗留的一方丝帕。”

　　说着，谢骏从怀里掏出一方绣朵海棠花的丝帕，洁净整洁，刺绣亦精美，令小石头赞叹不已，他暗道：“比起小婵如何？”

　　谢骏将帕子小心揣入怀中，“可惜至今连神医的芳名都不曾晓得，天涯海角，何处能寻得？”

　　小石头也将小婵之事讲给他听，谢骏抚掌道：“原是同病人！”

　　二人谈得热火，不觉天色渐明，林璆湿淋淋地跑过来，嘴里连呼：“痛快，痛快！”

　　小石头讥道：“瞧你这身破烂，赶明日去给你借两件衣服。”

　　林璆拧拧乱草似的头发，水哗哗顺指而下，嘴里咕哝道：“大爷不明白，人穿衣干吗，大家反正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用不着假斯文。”

　　谢骏正色道：“那岂不成禽兽了？”

　　小石头也道：“禽兽也有皮毛蔽体，别争了，快走，顾家的人追上来就不好说了。

　　三人忙起身赶路，但晚了一步，顾家的人已扼住了各路口，跟他们碰了个正着。

　　小石头见势头不对，忙回手拔剑，一触剑柄，人立刻直了眼，此剑剑柄上也镶有一朵花！什么花不认识，但无疑可以肯定：小玉丫头也是护花观使者！就在他发愣之际，谢骏已和人搭上了话，来者共有五骑，从口气上看，为首一人乃顾府主人的堂弟顾铏。

　　林璆凑到小石头耳边悄悄说：“顾家累世为大将，听说连烧火的丫头也会两手，在淮南谁也不敢惹。顾府的大公子是在武卫大将军，文武双全。”

　　小石头听直了眼，不无抱怨地说：“你明知道顾府势大，也敢去偷！”

　　林璆做了个鬼脸，“不然哥们怎能成兄弟。”

　　小石头哭笑不得。

　　顾铏扬鞭指着林璆说：“把这个小乞丐留下便罢，否则连你们一起烧死！”

　　作者：陈忠厚、陈清贫 http://blog.sina.com.cn/m/cq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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