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修《神宗实录》实话实说

黄庭坚是北宋与苏东坡齐名的文学大家，也是一位坚守士节的士大夫。他参与编修《神宗实录》实话实说，秉笔直书“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 后来被当政者认为是诋毁之辞，严加查问，他都据实坚持，即使被贬官治罪也不屈服，其正直风骨受到世人称赞。

黄庭坚所述“用铁龙爪治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据《资治通鉴》记载，那是神宗己亥年间发生的事情。当时朝廷专门设了个“疏浚黄河司”，来负责治理黄河，于是就有一个名叫李公义的人，建议用铁龙爪扬泥车的办法来疏通河流，用铁数斤打造成龙爪形，用绳子系在船尾拖着，顺流而下，以求疏通泥沙。

时值宰相王安石主政变法，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他就让工部官员怀信、公义一起商量，参照这个办法加以改进，搞成了一种“浚川杷”。就是用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杷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之，去来挠荡泥沙。

但是这个办法实际上根本不管用。因为当河水很深的时候，那个杷子就不能及底，拖来拖去虽数往来而无益；而在浅水处，那杷齿又像铁锚一样抓住泥沙，即使用很多人划船也拖不动。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施工的兵卒就只好反齿向上而曳之，表面上在拖动，实际上没有疏散泥沙，确实如同儿戏。

如此“铁龙爪治河”，显然是不切实际的。王安石让工部官员怀信先试之，“以浚二股，又谋凿直河数里以观其效，闻河北小军垒当起夫五千，计合境之丁，仅及此数，一夫至用八缗”。试验结果证明此法虚张声势而并无实效，纯属劳民伤财。北京，大名府界的通判、知县共试验之，也皆言不可用。当时欧阳修就公开反对说，“开河如放火，与其劳人，不如勿开。”时人皆言不可用。

然而王安石为了借此张扬变法的政绩，硬说这个办法很好，说什么“劳人以除害，所谓毒天下而民从之者。”他还听信官场小人范子渊奉迎附会的假话，说“法诚可善，第同官议不合耳。”意思是反对变法的官员故意阻扰。王安石对宋神宗说：“开直河则水势分，其不可开者，以近河每开数尺即见水，不容施功耳。今第见水师即以杷浚之，水当随杷改趋。直河苟置数千杷，则诸河浅淀，皆非所患，岁可省开浚之费几百千万。”神宗就说：“果尔，甚善”。于是朝廷就大规模用铁龙爪治河，兴师动众，从卫州一直拖到到海口，成为神宗治下王安石搞的饱受诟病的虚妄工程。

宋神宗死后，哲宗继位，按照唐宋以来历代定制，每个皇帝死后，继嗣者都要诏敕史官撰修先皇实录，记载其在位期间史实，也是编年大事记。当时朝廷就任命礼部侍郎陆佃与黄庭坚同在实录院编修《神宗实录》。黄庭坚当年在大名府任职时亲眼见过这种“铁龙爪”的假把戏，于是他就直言不讳地把“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写入了实录中。由于黄庭坚等人修撰的《神宗实录》史料翔实、文采斐然，高于前代，被称誉为“史笔”。

然而，用铁龙爪治河是王安石变法期间的作为，当时士大夫因支持或反对变法而形成了新旧两党，并演变成了党争，相互间攻击陷害，完全不讲事实。宋哲宗绍圣年间，新党重新掌权，蔡卞等人上台，当了国史编修官。他认为《神宗实录》是保守派修成的，有很多问题，请重修《神宗实录》。蔡卞指使人从《神宗实录》中摘引了1000多条材料，罗织成“诋毁先帝神宗”的罪名，对参加修撰《神宗实录》的前史官们分别传讯。

这时，司马光、吕公著已被夺去谥号，吕大防、范纯仁和苏轼、苏辙兄弟等先后被贬，许多人悚惧失据。黄庭坚却从容镇定，根据史实直言以对，逐条反驳，让罗织的罪状大都落了空。他严正申明“庭坚当时在北都做官，曾亲眼看到这件事，当时的确如同儿戏。”蔡卞等人不甘罢休，又别有用心地质问道：“龙是皇帝，难道天子之爪是儿戏？”但无论怎样威逼利诱，黄庭坚却始终不承认有诬蔑之辞。他不折腰、不惧怕、不屈服，其嶙嶙傲骨、凛然正气，令士大夫莫不叹服。

黄庭坚因此被贬为涪州别驾、黔州安置，攻击他的人还认为他去的是好地方，诬他枉法，后又因避亲属之嫌，移至更加偏远的戎州。黄庭坚毫不以贬谪介意，他坚持实话实说，不低头认罪，不忍辱偷生，因此受到的打击比其他人士更大，结局也更悲惨。

 链接

1《曹宗国文史随笔》http://blog.sina.com.cn/s/blog_5788bb980101t0zd.html

2《曹宗国文化评论集》http://blog.sina.com.cn/s/blog_5788bb980102vcqc.html

3《曹宗国时评文集》http://hlj.rednet.cn/wj/136.htm

4《曹宗国诗歌散文选》http://blog.sina.com.cn/s/blog_5788bb980102vd43.html

5 中短篇小说集《人迹》http://v.book.ifeng.com/book/yc/3009557.htm

6 长篇历史小说《巴山旧事》http://yuedu.baidu.com/ebook/d0d49387b14e852458fb575c?fr=aladdin&key=巴山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