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诚勿扰》之后,一堆人跑来问我:“生活有什么变化?”其实,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一堆人跑来问我生活有什么变化。
我是一个宅女,宅的题中之义,就是窝在宅里,和宅约好,哪儿也不去,和宅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就算宅变样了,人也不变心。宅越来越脏乱,我看看地上,已无落脚之处,便蹲在椅子上,巍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然而很多人坚持认为,我也变了。一朋友说:“苏曼,你穿衣风格不一样了,变日系了。”那天我穿的是妈妈几年前亲手裁剪的连衣裙,而她恰是以“不知时尚”闻名于我家的,她为我做的衣服,要么有乡土剧的女主角味,要么有黑丝网纹的SM味——虽说我名字“苏曼”的首字母缩写确是SM吧,但是……这就是俺娘,有时走得太慢,跟不上时尚,有时走得太快,时尚跟不上她。至于“日系”,我敢和你打赌,她至今没听过这个词。
一老师说:“苏曼,你发型不一样了,会打扮了。”那天我顶的是自己3天前亲手裁剪的留海。虽然我的确是一个老手,当年在日本为了省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归国后还帮远近宿舍的姐妹们剪过,不过口碑很微妙:剪好了,靠的不是技术,是运气;剪坏了,怨的不是自己,是天气。
然而仍然有那么多人跑来跟我说,变变变。难道人的眼里都装着一面镜子么?照妖镜看谁都是妖精,哈哈镜看谁都变形。那么我大约也不能免俗,也装着哈哈镜吧。不然我怎么觉得世界变了呢?
(1)容貌变了
有网友经常在我照片下留言,说我长得不一样了,还让我解释原因。
我说,不是你想太多了,就是化妆师想太少了。
但似乎我上了节目之后,容貌确实变了。
记得刚上节目不久,4号女嘉宾刘颖刚一登场就被剪成了预告片,她自信地宣告:“我刘大小姐绝对是A+货。”
那晚,妈妈竟然问我:“你为什么要说‘我刘大小姐绝对是A+货’?”
妈妈,我虽然是姓刘的,但我真不称自己刘大小姐,只是偶尔称自己刘大淑女。另外,妈妈,妈妈,你把我模样忘了么?
还有这样一个好闺蜜,他特地搜我的视频看,说:“亲,我怎么找不到你?”
“我是22号,你认不出我来了么?我是真的变化那么大么?”
“这个22号是一个美女,不是你。你变成男人我都认得你。”
亲,虽然我确实叫Soman,但请不要把我想象成男人。
(2)街道变了
北京街头,突然被一个大叔拉住了:“哟!是你呀!”
我露出疑惑的神情,但他极端的自信让我从疑惑逐渐变为愧疚。我瞪着煮熟了一般的眼睛,望着这张毫无印象的脸。
他说:“你怎么把我给忘了!我上星期才见过你呀!”
“您是?……”
“我是谁你都忘了?我是《人民日报》的,在北大的大会上认识你的呀!”
我愧疚愈发严重了。同时,忧郁也愈发严重了。莫非幻觉也越来越严重了?记得上星期一直宅在宿舍里蹲在椅子上的啊。莫非失忆也越来越严重了?“对不起……”
“什么?!我呀!是我呀!……”他责备了我足足有一分钟。
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了,想让他安静下来:“您是不是在别的地方看到的我?”
没想到惹得他更激动了:“哦!对对对!电视上!”然后咆哮了有好几分钟。
又有次,上海街头。
前面有俩女生频频回头看我。我走到前面去,买了泡芙吃。
这时其中一个追上来问:“你好,你知道遵义路怎么走吗?”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然后她一副潘然醒悟的样子:“啊!啊!啊!你是不是那个……?!”
(3)超市变了
收银台前。
排前面的妹妹一直偷瞄瞟我的眼睛,这么明显,还以为我没发现,还鬼鬼祟祟地聊电话。她很快结完帐,匆匆跑出去。
我出门时,见她匆匆拉着另一妹妹往超市里头赶。那妹妹嘀咕着:“我不看《非诚勿扰》,不知道刘苏曼是谁。”
我默默地掏出pm2.5的口罩。
(4)澡堂变了
大冬天,忘了带浴巾和毛巾。一边冒着热气,一边瑟瑟发抖,手动甩干身体的水珠。
就在这个奇妙的时刻,突然有女生跑过来:“学姐,你是不是那个……?”
韩寒说,恋人见面,为何一定要在好地方,在公厕门口不行吗?
我说,不行。无论什么人见面,最好还是选个地方吧。太赤诚了,也很尴尬。
(5)厕所变了
寒假,在新东方带日语班。
课间,正要迈进洗手间,突然门口有个男生,从背后叫住了我:“咦?!啊?!”
我心里不爽,想着:“真猥琐,认出来就认出来,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大喊大叫?”
他继续喊:“同学!同学!我想跟你说,那里是男厕!”
五雷轰顶。我抬头一看,顿时失语,只隐约记得,我这两天用的似乎都是这个洗手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千万不要太自恋。
(6)餐馆变了
我逛街喜欢砍价。什么五道口、动物园服装市场,是大好的地方。
有次,看中了一件绿色针织衫,要价45,我说:“35吧。”
老板娘突然盯着我:“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你是不是那个……?”
我瞬间怂了,放下45,赶紧走人。
有人陪的时候,砍价胆大一点。
和骆琦女神吃饭。结账时,掌柜盯着我俩说:“啊,你是澳门的那个女嘉宾。你呢,是奥数一分钟。”
骆琦微微一笑:“是的话,有折扣吗?”
掌柜说:“没有。”
我们笑了:“没有就不是。”我的确不是奥数一分钟,我只是圆周率10秒钟。
但也的确曾经捞到过好处。
一次是与石川牵手后的第二天,与他去某酒楼吃饭。
酒楼的老板很帅,长得很像《中国好声音》的张玮。他认出我们来了,非要和我们几个女嘉宾合影,还问能不能搂着我拍照。我生平幻想过无数次被帅哥搂着拍照,但当时竟然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擦了擦口水,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我牵手的男嘉宾就在楼上,你说行不行?”其实我也没明说不行。
结果老板为表歉意,特地送了一壶果汁。
又有一次,和石川去南门涮肉。本来没位了,后来突然给了我们一个类似包厢的绝佳位置。中途有两个服务员跑上来问:“你是不是那个……?你进门的时候,我们就认出来了,全店都爱看《非诚勿扰》,还常常想,什么时候能遇到你们呢?”我指着石川:“这就是我牵手男嘉宾哟,不给打个折?”
结果她们由于没有权限,也特地送了一壶自制饮料。
实惠确乎只有这两次,而且都是跟石川一起吃饭的时候捞着的。上天啊,你到底想暗示些什么?
(7)饭局变了
这半年来,很多饭局,几乎都成了《非诚勿扰》问答会,关心节目的前台幕后,八卦我个人的感情生活。同志们,你们可能每人只问一遍,但我真的答过上百遍了,几乎成了逐字稿,用什么措辞,讲完大概花多少分钟,第100遍讲的和第101遍讲的很可能一字不差。
一场文化人的饭局。
一个大哥喝了几杯之后:“你知道你为什么站这么久还没被牵走吗?”
“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样的,看问题看得太透彻,未婚男生不喜欢。”
我中了一枪。
“已婚男人会喜欢,因为他会觉得你懂事。”
又中了一枪。
“二婚男人最喜欢。”
连中两枪。
从此我的逐字稿里凄凉地多了一句:“知道为什么没人敢要我吗?因为我是二婚男人的菜。”
(8)网络变了
经常有网友@我,说在新东方遇到我了,在地铁里遇到我了,偶尔会传若干偷拍照,并加一句“真好看”或者“很一般”。很多时候是认错人了。
辨别真假步骤如下:
1、
说“真好看”的,大约是认错人了吧,我的五官平淡得如一只没有蛋黄只有蛋清的鸡蛋,如何好看。说“很一般”的,大约也是认错人了吧,你以为我会轻易承认啊?
2、 说“很淑女”的,没错就是我了!可惜,至今没人这么说过。你们为什么要忽略一个人的内在呢?
3、 我基本上都宅在宿舍里蹲着,很少下地走动。所以在外头遇到疑似我的人,请不要多虑。
但有一些微博,一看就知脱不了干系。有一校友写状态,大意如下:“在畅春园食堂见到刘苏曼了。本人更耐看,但盯着看久了,苦大仇深的怨妇表情就出来了。估计牵手后也没谈成。”我被戳中了笑点,一边笑,一边掏出镜子,观察那苦大仇深的怨妇表情。
还经常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促销、抽奖活动@我。有次,账号干脆被盗了,盗号者也很厚道,只是借此转发了一条卖运动鞋的广告:“我买的是第一双,你呢?”还勤快地替我加了他关注。真是做龌龊事也留名。
(9)的士变了
打的,推开车门,刚喊了一声“师傅”——师傅说:“你是不是那个……?”
我一愣:“师傅,他们都说我素颜差别很大,您怎么认出来的?”
师傅说:“哦,我认不出你的脸,是认出了你的声音。”
(10)火车变了
今年寒假,与几个老乡一起坐硬座回老家。
结果一大叔抱着小孩,刚上车就冲我喊:“啊!你就是那个……《非诚勿扰》的那个那个……”引得整个车厢的人都站起来,踮着脚尖观望。
从老家回北京,仍是硬座。
晚上浅睡,偶尔醒来,看到一大哥站在面前盯着我脸看。而当时正睡眼惺忪的,张着嘴,流着口水。
第二天,与老乡聊天,看到对面乘客捧着村上春树的书,便感叹了一句:“啊,《海边的卡夫卡》,好文艺的书呀。”
几日后,当时坐对面的乘客发了微博,说:“苏曼姐姐指着我的书说,好文艺的书呀。”
我们的眼睛,看着别人的生活;又从别人眼睛的那潭水里,看到自己生活的倒影。
生活如戏剧,处处是舞台。你以为你在看台上的戏子,殊不知戏子在看台下的你。
你笑了,说你没变,变的是大大的世界。
世界笑了,说它没变,变的是小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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