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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米90后教育 |
分类: ■王如米■虚构 |
糍发花一直是这样评价我的:自我、放纵。其实我也想做个大家都喜欢的所谓90后,把自己放在安静的教室里,举手回答老师幼稚的问题,听老师海阔天空地描述我们的将来,但这么简单的享受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受罪。所以我是决不会过这种“教室生活”
的。糍发花不了解我,但我对她的兴趣丝毫没减,虽然她今年三十八岁,整整大我二十个年头。
我也觉得自己犯贱,天下的年轻美女快挤爆地球啦,为什么偏偏要和她出现这么一段含糊不清的故事呢。我知道我陷得很深。
糍发花经常当着我的面,给一些我得称为大叔的人打情骂俏。那天我忍不住问她,既然你离不开老男人,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她很不屑地说,嫩的老的我都要!
我一直琢磨着糍发花的话,她喜欢老男人肯定和我喜欢她一样,都出自老一点成熟的观点,成熟了,就会照顾人,不用费多大的事。在我恍然大悟她为什么喜欢我时,我们已经分手了。糍发花的走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对老一点的女人有了新的看法,但我还是没有取消不再接受她们的念头。
接着我就接到了糍发花的电话,她说她找了一个比我还年轻一岁的男孩,挺帅,有点像韩国的某位明星。我只好祝福她,希望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些,尤其要少当着他的面给一些老男人打电话,越年轻嫉妒心越强,当然还要注意适当地进行某些事项,也希望她常来看我。说完我拿起有关文学的书看了起来,计划在很短的时间内写部以我和糍发花为主要角色的小说。
朋友马迷米叫我赴宴,说她前天进了一批新货。我去时马迷米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也就是说直接剥夺了我的点菜权,但都是我最爱吃的,其中的一道羊腰子菜正合我的胃口。马迷米把我请上座,就给我喂菜。我说慢点来,先喝了这杯酒。马迷米问我是不是跟糍发花吹了。我苦笑一声表示正确。她“扑哧”笑了,说没什么,为那样的老女人付出不值得,看淡点,吃吃喝喝一辈子就过了。我说不是这样,我现在正研究中外文学,是不是从这方面着手,找一找乐趣,我想肯定比女人有味道。马迷米对我的想法非常赞同,补充道,光学不行,还要把它变成生存方式,如今世界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但我出山早,我小学毕业就开始打工,提前进入社会,就干了这一行,只要自己保持干净就行。
马迷米笑我一生就为了女人,一心想在女人身上寻找到什么,把挖掘女人的潜力当事业,说白了就是想玩弄女人,嫩的老的都要,到头来发现女人就那样,跟男人没什么大的区别,没意思了,才感觉后悔了。我对马迷米的话非常气愤,我说你挣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话说得这么惨,我承认喜欢女人,但不是你说的那样。马迷米赶紧给我喂菜,抚摩着我的头说,还是那句话,不要把什么都看得重,既然都过去了,既然你想着要打开自己的另一种潜力,那就好好干,就像我呀,虽然这几年忘不了的还是你,发誓不再找对象,挣好多钱让你看看,可如今有了钱,倒不恨你了。马迷米说完了又强调,经济上有困难,就对她说。
四十分钟后我和马迷米喝多了酒,属于大脑清醒,状态极佳的时候,马迷米钻到我怀里乱抓了起来,我推开她说,你说进了一批新货,能不能让我审一审。马迷米来了兴致,即刻就领我去。到了歌厅,她依次点了名,六个女人站在面前。马迷米介绍说,这个十八岁,这个二十一岁,这个四十岁,这个五十岁,都从北方来,还没开始接待,等一切安顿好了就正式营业。马迷米打发走了她们对我说,王臭米呀,十八岁的那个,我给你留着。
马迷米开歌厅,用三陪女招引顾客这没什么奇怪的,当她有这个想法并且和我商量时,我没有拦阻过她,开了以后我也没光顾过,我对那地方有成见,主要来自一年前。那时有网友来,听说这里有醉痴不忘的地方,非要带他去一躺。坐在沙发上,我详细注视屋里的设施,没一样干净的,总给人油腻的感觉,我相信在沙发上或者在小姐的身上,曾有一捆一捆的男人周旋过。从此我忘记了那个地方,可不知怎的,马迷米这里让我感觉很舒服,是马迷米对我说了那个新引进的十八岁的女子给我留着,还是我对马迷米的旧情?我说不准。
我也怒了,我说你马迷米心里怎么想的难道我不知道?这年头哪有这么善良的人,跑那么远的路把她们拉来为了什么?找端盘子的难道本地人不能干吗?马迷米听我揭穿了她,不言语了。我问她把那个十八岁的女子留给我到底出自什么原因,马迷米顶不住,终于说出了她真正的目的,她想通过我给她照顾更多的生意,因为我认识的人多,而且多是当官的,或大老板。
我离开了马迷米的歌厅,直接回了家,糍发花打电话说她将领男朋友来转转,千万不要拒绝,说这个人一定要见。糍发花给我介绍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年龄大约五十多岁,戴着一顶黄色帆布帽没脱下来,我猜想可能早秃顶了。我给他准备了上好的茶,没想到他是个品茶高手,一闻就知道是几级的龙井。糍发花去了卫生间,这是她的习惯,不管到哪里第一个找的就是卫生间,并不是她的下水不好,而是每隔半个小时,就得重新收拾收拾自己,检查一下脸上厚厚的粉是否脱落,口红是否被蹭掉。乘这空儿,我和这位作家开聊了起来,我才知道他叫盾矛。
盾矛对我说他现在边创作小说边做文物生意。他说做文物生意利润很大,而且灵活,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他还讲了他赚钱的一些细节,最后给我说了几句行语,例如几十块钱的文物不能说值几十块,而应该说几厘,依次往上推,毛就代表千位,块就代表万位。年代长的叫老货,近一点的叫嫩货。
我问清了盾矛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后,决定拜他为师。盾矛慷慨地说我曾经对糍发花不薄,这恩情他该报答,保我在一年之中捞三十万。第二天我就去找盾矛,他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几天前身在南方的乌木让我在这边搞几样文物,说那边的大老板特爱,搞好了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没乌木这样提前定货,我敢出此大手吗?乌木有钱,这两样东西在他手里不赚上两三毛绝不罢休。乌木一眼看上了货,问我价钱,我说两万四,他一点也没还价,爽快地付了现金。
第一次生意成功,让我看到了希望。这时我记起了那个十八岁的女子,就问马迷米她还好吗。马迷米说她正在哭鼻子,要回家。我急忙赶到歌厅,约这位十八岁的女子出来,想用我的心去安慰她受伤的灵魂。我在一个很温馨的茶吧问了她的名字叫菲飞燕,她说她来这里是姐姐哄骗的,她姐姐就在马迷米的歌厅干,她现在想回去,可回去又怕村子里的人笑话,她本来是想做一番大事业的。说着又哭了。我给了她很香的手绢,她拿在手里就露出了上世纪爱情片上经常出现的一些情节,深情的眼光盯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好人,只有我才能救她。我说是的,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好的人了,于是我拉了她的手,吻了她的嘴,来得很快。
我的朋友将菲飞燕安排在了某餐厅的收银台上,这份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干上的,因此菲飞燕很感激我。我再约她出来,喝了酒和咖啡,她就顺从地跟我上了床。我发现她不是第一次,而且很老练,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好在她还听我的话,女人的温柔劲儿还有那么几分,我就纳闷现在的女孩子为什么那么成熟,又为什么那么傻。
一个礼拜后我才知道乌木把那两样货卖了三十万,又让我再准备一批大货,半个月后来取,最后强调,有多少货,他就有多大的胃口。
身边的朋友我几乎都拜访过了,只一件事,借钱,朋友清楚我信誉好,又听说我要赚一笔大钱,而且还分红,都愿意慷慨解囊。我筹资五十万去找盾矛,见了盾矛让他废话少说,嫩的老的都拿出来。盾矛在怀疑,我发了火,我咆哮着说你盾矛也许听糍发花说过,我不是什么东西,并且没几个钱,那我就告诉你,她根本不了解我,如果她能了解我一二分,就不会没个尽头地换男人了。盾矛嘿嘿一笑,说拿多少货,我说有多少就拿多少。盾矛猛然笑得很可爱,说得现金。我说一个子儿也不少。
我把一车的货拉到家里,给乌木通了话,乌木夸我神速,提前完成任务,他也将提前赶来。乌木一下车就看货,边看边骂我黑了心,连朋友都敢骗,幸亏他眼睛好,不然要受多大损失,并问我从哪里搞的这批货。我说从一个情敌那里。乌木说你们俩早就串通好的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问怎么了?乌木说这一堆货中除了清代的几个粗瓷能看得过眼外,其他的全是赝品。我不相信。乌木说他在文物堆里爬了二十年,十里开外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真是假。我的头“嗡”一声,拉着乌木直奔盾矛的商店。可一切都晚了,盾矛已杳无踪迹,连糍发花也不知道。乌木知道发生了什么,扔给我十万块钱就坐飞机走了。
菲飞燕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她发现我的话少了,并且对她要的东西没那么慷慨了,她也许已经料到我是一个穷光蛋,为了得到她,我硬是在充胖子。她和我睡在一起时常问我是不是没钱了,没钱了就坑个气儿,别让她难受。接着她要求换手机,我说你已经换了三部了还换,科技那么发达,一天一个样,能跟得上吗?菲飞燕说,换手机也就是换男人,男人也就是手机,样子好了,性能好了,就多用一会,反之就少用一会。为什么现在的女人喜欢老男人,或者男人喜欢老女人,是因为时代的潮流,就跟老大哥大一样,好多地方开始兴起了它,因为这家伙实用,性能好,有派头。
那一夜我没碰十八岁的菲飞燕,我想我们俩是该换手机的时候了。
菲飞燕换的是我的朋友斡靠,斡靠已年过半百,有钱,比我还好那个调。他的人生哲理是,一辈子吃了,喝了,玩了,然后死了。在和菲飞燕好上之前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不好意思,他夺人所爱了。我骂他说话真没档次,什么所爱,无非是个玩物。我又叮嘱斡靠不要陷得太深,虽然我是90后,经历得少,但男女问题要比你们这些老土看得清。斡靠说没事,姜还是老的辣。
我哪有心思换什么的手机,几十万元的账真憋炸了我。糍发花提醒我,只要乌木常要货,何愁还不上钱的,我一想也是。糍发花却因为她给我解开了心中的疙瘩要我陪她一夜,那一夜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的心很乱。
虽然上次揭穿了马迷米的用心,但我还是领了若干朋友照顾她的生意,据马迷米说效果很好,我的几位朋友只坐下来喝喝酒,都已经够她赚的了。为了报答我,马迷米请我到她的歌厅,这次马迷米给我开了个包间,一定要我把这几年来的情况讲给她听听。她喝多了酒就是这样,哪个男人都不放过,我真不知她问这些能做什么,可如果不说,或者说的不老实,她就发火,我也不知道她从哪方面察觉男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说就从去年谈起吧,在一次抢购中我认识了糍发花,她当时提着三个大包全装满了货,什么毛巾呀,香皂呀都有,其实好多都是用不上的,我立刻发现她是那种很俗很俗的人,你知道那时候咱们早就分手了,我一直想认识一个老的,想了解一下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人生的态度。没想到她比我还想得开,她对我说她的所做绝对不是变态,生活需要她这么做,因为如今的人太空虚了,就想从很多方面找到刺激,当然所谓平常的或者正常的都没意思了。
我被她的话震惊,我不明白一个俗气的老女人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悟,那一刻我更喜欢她了。我们发展了一年,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我们分手了。和菲飞燕在一起你是知道的,她的现代意识和消费观念我支撑不了,又加上生意大亏,她就跟别人走了。大概就这些吧。
马迷米问我现在想要什么,她可以解决,显然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男人就想要那个。我说行,就叫一个老点的,我想聊聊天。进来的是马迷米上次引进的那批新货中最老的一个,她的脸上估计有一毫米厚的粉,遮盖着她的皱纹。我让她在离我一米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问她有五十岁吗?她笑而不答。我对她说,只让你陪我聊天,一个小时二十块,聊完了不许提钱的事,只须记住时间,一个月结一次账,我和你们老板是同学,不怕跑的,你明白吗?她当然很乐意。我问她对人生怎么看。她不假思索地说,人生像一把火,烧到哪里哪里亮,掌握不好,就把自己烧死了。
我破口大笑,又问她对男人的看法。她想了想说,男人最没情况,经常号称自己有多么伟大,见女人就一点不伟大了,连老的也不放过,而且就会说我爱你,多么多么的爱你,你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你是我的唯一,没有了你我不能生活等等,见一个说一个,对每个女人都说他说的话是真的,他的心是诚的。其实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能让男人真心地爱下去,所谓的海枯石烂都在电影里。所以世界上所有的美女都是男人的所爱,这几年连老的都要爱。男人经常把钱当流水,却都流给了女人,再怎么吝啬的男人在女人身上,都是大腕,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我又大吃一惊,我问她到底是什么角色。她说她以前是一家小企业的经理,由于经常要办事,接触的男人多,早看透了男人。我说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她说是这样的,他的老公心眼小,经常打她,说她和那么多的男人都有一腿,实在撑不下去,就离了婚。
后来她的厂子被淘汰,当然那些男人都纷纷离去,她最动感情的一个男人卷走了她所有的存款,找不着人了。她看透了一切,回到老家,想在那里种二亩良田打发日子,儿子女子一个都不要,既然他们都成人了,由他去吧。一晃几年过去,农村的生活让她寂寞,她突然发现她仍然是个俗人,脱离不了人间的俗气,所以就不相信谁说看透了一切是真的,迟早,还得回到现实,回到俗气。她接着说,一天,村里几年前闯荡江湖的阿娇带着马迷米来招兵买马,说她们是某开发公司的业务员,她们的公司很大,固定资产雄厚,由于城里的姑娘太奸诈,就想招些农村的。我知道其中的秘密,阿娇赶紧捂住我的嘴不让声张,我说有一个条件,我只是散心的,所以待遇要好,而且绝对不做那种事。她们就把我安排在了总台上,说是站总台,其实多是那几个忙乎,我只管睡大觉。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叫她贝偏俑。
当我了解贝偏俑的真正背景后,我对她肃然起敬,她老于世故的话一天天陪伴着我,生活在我心里有了另一层意义。一个月下来贝偏俑要我结账,按她所记的时间加起来共两千多块。我犯了难,现金肯定掏不出,我对贝偏俑说,我用我来顶。贝偏俑说你个嫩芽儿我还看不上呢。我一急,说,要不这样,我用宝贝来顶,说着我从包里掏出了几样东西,这是明代的玉坠,是上等的白玉,工艺流畅,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戴在身上可以辟邪、降福。这是一件唐代的铜镜,是海兽葡萄镜,很值钱的,也就不折价了。这是一件汉代的陶狮子,当时中国没有狮子,是从外国传入的,然后中国人根据它的样子做器物,所以很珍贵,这三样东西你看上哪样?
贝偏俑大笑,说此种玩意儿在我们老家到处都是,你却当宝物。我说这是朋友家祖传下来的,要不是他家遇难急需钱,哪会卖给我,你却一派胡言。贝偏俑说,你那陶狮子,是我家乡最不起眼的窑里烧制的,一尊一块钱随便买,工艺太粗,做旧的水平太差,你想想,汉代器物上怎么会出现招财进宝四个字呢?那镜子背面的海兽,模糊不清,海兽间的比例不均,当时给宫廷和富豪制造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粗糙呢?再说上面的锈,一眼可看出是粘上去的,一扣就掉。至于你那玉坠,你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我的厂子倒闭后,所积压的此类玻璃器还有十吨。实话说,厂子效益好的时候,我就靠给领导送文物来维持,慢慢就成了古董行家,若不是领导被双规了,再大的玻璃制造商能把我淘汰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来到这里不是散心,是为了逃难,欠了上百万元的外债你说我不跑行吗?既然出来了,就要吃饭,没钱怎么吃?所以你欠我的钱能抵赖得了吗?
我的脸上很烧,可能发红了,但我相信在幽暗的灯光下贝偏俑看不出来,我说明天结账,一定,就相信我一次。
走的时候我叫出了马迷米,向她借钱,说急用,拿不出来就要出人命。马迷米傻傻地看着我,然后说怎么看我都不像,我变多了,一两年间就变得谁也琢磨不透了。我说,男人不变不是男人,男人如果轻易被女人识透也不叫男人。
我一直走着,快到家里时,糍发花在花园边向我招招手,可能她看出我因为她身边的那个小男生而惊奇,她对我一笑,真像个无赖。糍发花喊着说,菲飞燕要结婚了。我说跟谁?糍发花扭过头说,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