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西游记贝宁篇之十五 AU REVOIR，贝宁

没有想到，离别会这么早到来。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摸着刚刚剃成庶几乎光头的脑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也好，愁也罢，事实已经是事实了。我是公司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何况，离别后的第一站是回国。
小小的MISSEBO是没法保密的，虽然老板行前再三叮嘱，我的动向必须置于最机密状态，我所能做的，也充其量是不让人知道我去哪里，而决不可能不让人知道我的离去。
“陶。。。。。。你怎么这么突然要走？”交情一向不错的印度老板们三三两两地埋怨着，“好歹我们该抽空一起吃顿饭么。”
我半开玩笑地说，不吃他们请的告别饭是因为和他们吃饭太麻烦，这也不纯是开玩笑，这里的印度人什么宗教都有，聚餐时有的不吃牛肉，有的不吃猪肉，有的干脆什么肉都不吃，实在是件麻烦透顶的事情。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太张扬。
不过是暂别而已，这些无孔不入的印度商人，只要我还在非洲，迟早一个个都会重逢的。

“老板，你。。。。。。你真的不回来了？”
黑人店员，门口相熟的BOUSBOUS们七嘴八舌地表示着他们的遗憾和留恋。说实在的，这些家伙有时让人觉得可怜，有时又着实让人感到可气，但此刻，他们的神情是真挚的。
“嗨，你们啊，是怕我走了没人给你们小费罢！”
他们嘿嘿地笑着：“呵呵，呵呵，有、有点儿，不过呢，小费差不多是老板都会给的，但你、你不像别的白人，喏，这样，好像骑在我们头上一样。”
我无言。各人各福，伙计们，祝你们好运罢。

动身的日子终于到了，助手和前来接替我的高精神抖擞地帮我搬着行李。助手是媳妇熬成婆，高则是我早在阿尔及尔的同事，不但如此，由于我的缘故，他们在商会刚刚捞到不大不小一笔外快，所以，此刻显得分外地亲热。
黑司机低着脑袋踱了过来，本来他这会儿应该早已回家了的。
“陶，你、你把E-MAIL地址给我留下好么？”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似乎记得这位老兄根本就不会玩电脑的。

刚拉开车门，女佣气喘吁吁地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小纸片：
“陶，这是、这是我的电话，我、我没有钱，你、你能在新年给我问个好么？”
没问题，没问题，新年，我大概离贝宁也不会太远的。

一路疾驰到机场，目送助手和高远去，然后独自拎着沉重的行囊，迈进了比来时更加破烂的候机楼。
付出两千法郎小费后贝宁海关变得分外通情达理，舷梯边，法航自己的检察官却一如既往凶恶地翻搜着每一处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
终于登机，终于起飞，AU REVOIR，科托努；AU REVOIR，贝宁。

面前怎么也不亮的小电视屏幕，反复交涉却不肯多给一杯饮料的空中大嫂，刚刚得到的戴高乐机场取消免费供餐的通知。。。。。。谁说非洲才是地狱？
终于熬到巴黎，终于蹭到了机场警察的检查口前。
一个剃着光头的警察歪着嘴，粗粗看了一眼我的护照机票，伸手便打算揣进口袋。
我急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安全绳的另一侧，已经甩下了好几十人，清一色的黑人和亚洲人：
“警察先生，如果您肯认真看一眼，就会发现这是一张返程的往返机票，和一本有许多良好国际旅行记录的护照。我知道您要干什么，几乎每次路过这里，您的同行们都打算这样做，我只是想知道，面对这样的机票和护照，您这样做的标准究竟是什么？是我的肤色？还是您真的认为我对贵机场的安全构成重大威胁？”
光头悻悻地把护照塞还：“这。。。。。。先生，您不要这样说，我、我这也是。。。。。。”
我点点头，扬长而去，反正他估计也解释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饥肠辘辘地坐在特意设计成既不能躺、也不能倚、更不能靠的机场座椅上，茫然望着时钟的跳动：我必须在这个机场不吃不喝地熬上17个小时。
不知怎地，又忽然想起了刚刚告别的贝宁，说实在的，那里的环境很恶劣，那里的制度很混乱，那里的人有时候很不讲道理。
但在那里，我们曾被威胁，甚至被揪打，却从没像在这个机场这样，被人一次又一次地视作二等公民。
我又叹了口气，在那里，倒是许多我的同胞，轻蔑地把当地人看作非人类的。
我不想歧视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歧视，我要的仅仅是平等而已。这样的乐土，也许还有？
远远地望见，几个同机而来的贝宁黑人，正被机场警察带着走向那间可怕的警署黑屋，我摇摇头，不再去看那个方向。

AU REVOIR，贝宁，归途中的我，早已经疲惫不堪。

3月18日巴黎时间19：30 巴黎戴高乐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