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的心情对酌
常河
用诗人的方式思考,用农民的方式诉说。如果我没猜错,许辉一直在做着这样的努力。
立秋之后,一场秋雨一层凉。积聚了一个夏天的烦躁逐渐澄清下来,天空变得又高又远,树木的轮廓,越发清晰明确,这样的季节,最适合的,是审视自己的心情。
尤其象我此刻,准时地在夏季即将消失前大病一场,心态和窗外的树叶一样,没来由地失去了骚动的欲望,竟然可以顺着风的来势消解风的劲头。这样的状态,与年龄无关,任何一次身体的损伤,都会减弱悲愤的力度,如果不是潜能的再一次积聚,那就是逐渐的老去。或者,成熟。
所以,当我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腆着蜡黄并且更加消瘦的小脸儿出现在许辉老师的散文集《和自己的心情单独在一起》首发式现场时,一些久未谋面的朋友惊诧于我的日趋憔悴了。
本来,我是可以继续休息的,但,许辉老师的新书问世,不参加是不恭敬的。一则,许老师是我尊敬的师长,勤勉、和善、冲淡、深刻;二则,我深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大都是名家,私下里,我是想借这个机会一瞻大家的风范的。
首发式简单得让人吃惊,一如《和自己的心情单独在一起》一书的装帧设计一样淡雅、素朴。许老师淡淡地说,这本书从12年前就有了明确的写作思路,并且开始动手写作。
用12年的功夫,写出200多篇味道纯正的散文随笔,在当今,似乎已经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傻事了,而且,据许老师自己说,在成书前,他还删除了三分之一的内容。
《和自己的心情单独在一起》是要静心阅读的,或者,是可以静心的。按照作者本人的说法,这些思想的断片具有“浓郁的感性的文学意境”,思考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与自己内心的和谐”,“完全不排除理性原则,对文化创新的热情和渴望、平等的观点和平民意识”。至于全书的内容,涵盖了作者12年来对江淮大地从物质、精神到文化气息所进行思考的复制,即个人视野中的地域文明(尤其是作者曾插队过的淮河历史地理文化)。更多的时候,作者显然是在审视自己纷繁的内心世界与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方式,真实地凸显自然地理和农业文明贴身的直觉,从而试着对现代文明作出细致的体会和理性判断。
当然,这可能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在功利至上的群体中,试图用尽可能纯粹的文字塑造“有自己个性的新文学”,无异于在冲刺的队伍里慢跑甚至散步。需要有自己的心情陪伴着,也就是“和自己的心情单独在一起”。
这样的人,已经凤毛麟角,10年前的刘亮程算一个,那时,他还只是个籍籍无闻的个体,必须每天扛着一只铁锨逡巡在自己
“一个人的村庄”,铁锨对他,就是农民的象征,不如此不足以避免被村庄抛弃的危险。
在淮河边插队过的许辉也是,他清澈的眼睛所及,是浑浊的大地和河水。年轻时写诗的经历,逼迫他一遍遍过滤,这就是我开头所说的,“用诗人的方式思考,用农民的方式诉说”。但又与刘亮程不同,刘是对着戈壁和沙丘从早到晚地喃喃自语,他的语言象粪球一样绵长。而许辉的思绪常常是一闪而逝,留在他笔下的,是浓缩的一块,如晶体一样坚硬的本色。
在第61节,他写《一群雀子》,全文如下:“稻田是一片鲜黄。一簇树叶在明媚的阳光里和明媚的大风里乱飘,——那是一群雀子!调子真明丽。
”
就这么多。短短两句里,谁都无法分清农民的语态和诗人的思绪哪个占了上风。
我是躺在床上,用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读完这本书的,在凉爽的午后和夜晚,用一颗大病初愈的心去试图接近读者,简直不费任何力气。
或许,是作者就在用最常态的方式说话的缘故。时下,这样的口吻,尤其难得。(刊于新安晚报·本文使用已获作者授权)
链接“淮北佬许辉的小说博客”:http://xuhui1017.blog.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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