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人类历史一直穿梭于茫茫暗夜之中。智慧的亮光如同闪电，突然照耀了某些人，惊醒了某些人，突然让某些人看见了前行的方向。这些人有了勇气和信心，也有了携手的温暖和探索的乐趣。尽管多少人已被黑暗所吞没，多少人仍然拥有这亮光的时刻。他们可以孤独，却绝不虚无，从而不断维续着人类文明的生机。

112在良好的生活状态下，人人都会为自己的观念而战，从而可能活在丰富的差异之中。在这种社会里，人们既勇于捍卫自己的观念，又耻于认为自己的观念完全正确。在这种社会里，人们会在观念指导下展开各种现实的行动，并把观念本身视为最需要认真加以对待和改善的事情。这才是个人进步与社会繁荣的前提。

113人既是自然的又是不自然的。人在自然中表现出不自然，又用不自然对抗着自然。无论人类如何演绎和美化自然，自然总是趋向于无情无义；无论人类如何赞叹和拥抱自然，人类总有逃离自然的倾向。自然是人类憩息的居所，也是人类省察的对象。自然从来都是既温顺又暴虐的，人类从来都是既顺服又不满的。

114一切制度都有腐败堕落的本性。人的尊严体现在对所有制度保持警醒；制度稳定的法宝则是对公民的怀疑保持开放。民主自由的制度之所以靠谱，是因为人们随时有权公开批判民主和自由本身。专制制度之所以荒谬，就在于它不允许怀疑，直至把人心沦为奴性。人在面对制度时最可笑的姿态就是对制度感恩戴德。

115自由民主的制度没有精英，同时任何人都是精英。在这种制度下，人们尊崇某些传统和尊重某些人物，不是因为这些传统神圣不可侵犯，也不是因为这些人物多么高山仰止。自由民主制度里没有神话，人们自觉维护平等、自由和尊严基础上长期选择的秩序，并善待那些不能废弃的基本原则和源远流长的基本价值。

116作为社会管理者的统治者，他的统治资格不是源于其更有智慧，也不是源于其更有德性，更不是源于其天然是主人，而是源于他获得同等地位的人们的授权，由此承担起相应的使命。那些处于尊贵地位的人，深知自己不适合这个位置，深知其权威来自谦卑。凡是倡导统治者比被治者更高明的理念，皆为五迷三道。

117自由使虚无的世界成为可以触摸的真实，也使芸芸的众生成为笑傲宇宙的生灵。自由因其普通，所以不容忽视；自由因其低调，所以不同凡响。自由只有行在低处，才能立在高处；自由只有保持谦卑，才能尽显尊荣。人人皆自由，因此每个人都是特立独行的英雄；人人皆自由，因此每个人都有不可剥夺的神圣。

118自由者必孤独，这种孤独不是源自精神的空虚，而是源自灵魂的充实；自由者必不幸，这种不幸不是出于他堕落败坏，而是出于他分担忧伤；自由者看清世界的面目，却丝毫不脱离世界，这是由于他担负永恒的使命，履行神圣的承诺；自由者感受着苦难，却活出了美好，这是因为他见证神奇之旅，燃烧希望之光。

119我们能够改善心灵，改善外在的制度和秩序，乃是基于对现状有着某种“神圣的不满”。我们能够拥有自由，拥有内在的独立和尊严，乃是基于对未来有着某种“崇高的期许”。 死亡危机带来的并非停滞，而是更新；死亡意识带来的并非恐惧，而是进取。人生是一个不进则退的过程，必须迎头越过一座座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