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画卷上的盛装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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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弗里达”里的那些歌声,随着高楼,随着海浪,随着摇曳的舞姿,随着破碎的灯光,与弗里达的生命水乳交织地缠绵着。她用声嘶力竭、放浪形骸的姿态来挑战脆弱的躯壳为她设置的行动的边界。每一次的狂潮涌动之后,她总是会用宁静得死一般的笔触,细细描摹生命的每一个伤口,每一块被撕裂的身体的碎片,无论是心肝肺,被截下的脚趾,还是流产的血污,和被钉满钉子的脸庞。她把这些被摧残的肉体精心地化为视觉的盛宴,摆设在她用生命浇淋的画布上,摆在了属于她自己的永恒的生命祭坛上。
她的画笔就是生命的子弹,冰冷的解剖刀,以及引发生命大火的引线。
这个叫弗里达的女人说,“我生命中遭遇过两次巨大的灾难。一次是被车撞了,另一次是遇见我的丈夫”,但是,无论是三十多次的手术还是丈夫与一个又一个女子的做爱,都没有夺走她生命的尊严和爱,相反,她发现了自我。她的残疾成为了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礼物,而背叛她的丈夫却是最懂得珍赏她的男人。顾影自怜和自轻自贱并不属于弗里达,她也不会用伪装的坚强和彬彬有礼的严肃来掩盖内心的渴望和不堪一击。没有犹豫,只有美丽的信念和不朽的雪崩,弗里达直截了当地就演绎出一个浑然一体的生命,在果敢坦荡,落拓不羁的同时,她用自己对生命的热情驱逐了一切垃圾的世俗和沮丧的忧伤。她就是尼采寻找过无数次的女人。是的,人的软弱或强大从来都只关乎内心的意志,而生命的意义和幸福也只关乎一个人如何认真对待所遭遇的命运和处处受限的肉身。她虽然残疾了,但她只管面对残疾的事实,痛彻骨髓地快乐着,而不是贬低和蔑视自己的残疾,她的画作由此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人的痛苦的边界。
正如影片中的那首歌所唱的那样,“我们的伤口是一曲探戈,我们的灵魂是流血的手风琴。”是啊,“如果我有翅膀,还要腿干什么呢。”表面上,弗里达被剥夺了常人应有的一切,但她在失去这么多东西的情况下,仍然毋庸置疑地诠释了“生命并非废墟”的意义:上帝用尘土造人,但这种泥土可是承载着生命之丰盈的最为宽阔、最为厚重的根基。或许,弗里达能让那些拥有健康体魄和似乎完美无缺的现实生活的人意识到,仅仅此世的存在,是远远不够的,在质疑无限和永生有何意义之前,莫如先质疑沉迷于有限和现世有何意义。另一方面,追求无限和永生,并不意味着放弃有限和现世,尤其不是放弃沉重的肉身和当下的使命。恰恰相反,真正的无限和永生,乃是在现实肉身和人生境遇之内所织就出的最灿烂的生命之花。弗里达饱受肉体的折磨,但她仍然可以活得如此享受,如此大方坦荡,如此轻松自如,她体会过爱和偷情,体会过抽烟喝酒,体会过吸毒同性恋,体会过海水火焰,体会过公共和私人的生活,体会过政治和艺术的冲突,最终,她活出了挥洒不羁的生命力量和无以伦比的女性魅力。
这个虽然残疾却获得上天恩宠的女人,这个在万般打击之下仍然豪情万丈的女人,这个如烈酒般甘冽清澈而又回味无穷的女人,这个放飞着心灵自由的女人,这个集骄傲性感和阳光为一体的女人,这个可以嘲笑死亡的女人,这个有很多理由沉沦于沉重虚无却活得丰富自在的女人,在临走的时候说:“我希望死是令人愉快的,而且我希望永不再来。”——离别的话语并没有那么幽怨,而是一种维特根斯坦式的幸福。维特根斯坦在临死的时候说,我想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同样,我们的弗里达也度过了盛装舞步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