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一篇旧文。本来，我的文字可以置换成钱的，但我不想。因为，这是心灵的诉说，用钱来衡量，委曲了文章……

　　　　　　　　　　回望冬天

　　　　　　　　　　　散文

回望着渐渐走远的冬天，我很感慨，也很留恋，因为，这个冬天里，我开始体味悲情。

走过去的冬天的开端并不寒冷，无风无雨更无雪。

我原以为，这样的境况可能是冬也在憧憬着新一个世纪的开端而不敢造次吧？

可是，这个开始温暖后又奇寒的冬季在我的心灵上，却是一段永远无法遗忘又实在不想回望的日子。

也许，人真有心灵感应一说。

初冬，还走在路上呢，我突然地对最亲密的友人说，我今年要过一个最寒冷的冬季了。不知为什么这样说，仅仅就是在脑海里想着。

后来的一切一切，还真是这样了。

先是母亲出事了，那天的季节恰恰是“立冬”。她的生命倒是无有大碍，但却将胳膊摔断了。当然她老人家在摔着了之后，完全是一副犯了极大错误的模样，一叠声地检讨一叠声地埋怨自己不小心，言语之中为我这个独生女儿增添了麻烦。

说增添了麻烦倒是真的，因为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长篇来处理她的一切。跑医院做吃做喝买鸡买骨头为她洗脸洗脚忙碌中我早已忘却了自己和正在创作中的小说。

做这一切，我没有觉得有怨言。要命的是自己背负上了心灵的包袱，且思绪千结。

整整两个月，我偷偷观察着母亲的脸；整整六十天，我默默流着不知是辛还是酸的泪水……

首先，是内疚。其次，是责任。我是父母的独生女儿，爸爸早于三年前因病逝去，留下母亲一人在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这个女儿从父亲他老人家走的那一天起，就有了对母亲双重的责任。我的。我父亲的。首先，做好做女儿的那份比原来有了难度，而且要比父亲在时要加倍小心，因为失去了丈夫的母亲那目光全聚焦在我身上了，一丝一毫差错不得，让你的心儿在温馨的关注中平添几分沉重和压抑。重要的是父亲对母亲的那份爱才是真真的不好承担，因为女儿承担的终归是女儿的爱，怎么好怎么热也代替不了父亲对她的爱情。真的，父亲去世后我才悟出，世界上唯有爱情不好代替。　　

所以，母亲的这次意外，我总认为是我这个女儿的失职，几次眼睛含泪嘴中默默地念叨“爸爸，对不起……”。

别人总以为，独生子女太幸运了，独吃独喝独占父母的恩宠。其不知，上帝在给了我这一切的同时，也将该有几个子女的责任同时交给了我。有关这一切，我是深有体会的。爸爸当时的长病三年，我已经饱受感慨和痛楚。一个被父母宠爱惯了的女儿，在父亲病倒的那一刻，马上便成了落难的公主。脱去娇贵的华丽裙袍，换上灰姑娘的劳动服装开始了跑前跑后的辛苦日子。那段时间，我真是一会儿当做儿子跑外交请大夫拿大主意，一会儿当做孝女在床前端水端汤讲安慰话……

这个时候，看着邻居家有大儿子出来了二女儿又进门的景象羡慕极了……

真的很巧合，爸爸当初刚刚病倒在床上时，我的长篇系列小说《女人网三部曲》也刚刚开始“编织”……当我的书被书店摆在书架上时，我的父亲也走了，走时拉着我的手什么也没有说，我只能靠我的猜测来理解，他留恋生命、留恋我母亲、留恋我……

书出版之后，有许多读者通过各种渠道给我来信通电话，特别是一些女读者，她们常常是一边赞扬我的书一边哭泣，并问我怎么知道了她的故事？我说我不可能知道你的故事，但我最起码知道一点儿，天下女人的故事大概差不多……

含泪送走了爸爸，和妈妈一同来体味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己品尝做子女的责任和承诺。

不管怎么说，冬天的雪还是踩着稍稍稍有点儿冷彻的风儿将通往父亲灵前的小路规整出一种扬扬洒洒的悲凉诗意来……尽管有太多的伤感，我仍旧能从内心荡漾出一种温暖，因为，父亲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关注着我……那天，我是一个人来向他老人家敬上我的三个鞠躬礼的……我承认，我那一刻没有敢去接纳父亲的目光，我怕他老人家那默默地询问，更怕他射向我身后那无言的孤独，更怕他诘问，为什么没有人与我同行？我记得他曾说过，期望他的独生女儿一生快乐……我知道，父亲他并不是多么渴望世俗的那一点点吃穿和钱物，他渴望的是我是否幸福是否有爱……轻轻掸去父亲的灵柩上的尘埃喃喃对他言“爸爸，我一个人来看你了……而且……而且我以后……很可能会走得很远很远……但是，我的心儿是……是不会走远的……”

然后一步三回首，回首这条来来往往了几年的小路……

也许，这年的冬天由于我的心境由于我的远离而不再吝惜，那雪儿那情感，开始一片片一朵朵的纷至沓来……我没有勇气回头，但我知道我走过的路上，那遗留的脚印已经被重叠和覆盖……

听着耳边传来的汽笛扬声久远，我明白，旧的一年的冬天已经在身后开动了齿轮……

啊，又一年的冬天，你虽然要走远了，但我仍旧对你怀念对你不舍……

因为，没有你独特的寒冷，也就没有我独立的思索……

啊，属于我的悲情的冬天你走远了，望着你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坚强……

晓伊写于2001年春天的某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