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作别兰州，在黄河大铁桥头的“唐僧师徒取经”雕塑前留影为念。乘大巴到永靖，兰州一夜暴雨，四围雨后山青，空气十分清朗，把前天刚进兰州时那种荒凉的感觉冲淡了好多。

 

中午到刘家峡水库，住刘电宾馆，遂乘快艇往炳灵寺下寺看石窟造像。一路上思绪逐浪翻飞。越来越觉得此行类似于佛教巡礼。除去佛教的成分、色彩、形象，中国文化还剩下些什么？譬如兰州。没有文庙，有隍庙，卖些仿造古玩和旧书，有人以为是文庙，但是并无文宣王造像及牌位，算不得。兰州黄河大铁桥在当地算是一大景观，民国初年的大铁桥，当然是好的。按道理它该有更古老的东西。但是没有也很正常。它自古以来市交通之地，人们来了就走，除了片时烟花，谁也不会思谋留下些芳踪痕迹。这里唱得最多的一定是骊歌。

 

水库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水面宽阔，想象水底下一定藏着大鱼巨兽。不知道有没有水晶宫。除去两岸码头水色浑浊外，整个库区宛如一枚波光潋滟的碧玉琉璃，流光溢彩。两岸多土山，山势连绵，形状不一而足，多不长树木杂草。但中途又有一大片草甸，平整温润如玉，上覆青草，牛羊散布期间。偶尔有大鸥鸟飞越水面，啼声响亮清澈，是个自由、安全环境里才有的天籁之声。

 

刘家峡库区多土山，风化痕迹浓重，姿态千奇百怪，有如少女私语者、夫妻喁语者、天王金刚者、大笑弥勒者、跌坐菩萨者，高耸连绵，别有一番壮观之色。到码头后下船，有很多小孩过来叫卖粗糙的工艺品，衣衫不整，面色凄惶，嘴里喃喃地说着“买点吧就算帮助点学费吧”，千篇一律，跟着人不放。炳灵寺票价又奇贵，五十元门票，有半数佛窟是不开放的，另有一个洞窟，竟要单独票价300元。这哪里有点弘扬传播文化遗产的意思呢？摆明了是打劫，而且劫来的钱财不与当地人分享。

 

炳灵寺下寺佛窟造像出乎意料地损坏不多。题材和样式以及历史时期都非常丰富。其中有一尊七头菩萨像，第二组头部竟然是一张鬼脸；而另外一组唐朝佛造像，一组五个菩萨全部是忍俊不禁、笑逐颜开喜形于色的表情，看了真让人开心。偷窥了几个不开放的洞窟，壁画相当完整，菩萨造型很大很完整，几乎未损分毫。最有趣的是临江大佛，巍然端坐，我们移步换形，大佛的脸和目光也微微地朝我们移动。只可惜饱经岁月风月的洗礼，大佛慈悲庄严的表情变成了衰败颓然、带着一些悲哀的表情，叫人心里有点难过。

 

刘电宾馆在永靖县城边上。下午从炳灵寺回来，三人决意可以吃火锅，于是进城逛了逛。看见一家单位门口贴着“卫生较好”三指宽的条子，不禁想起了岐山县的见闻，那里我们见到很多农家乐挂着“臊子面”接待户的红牌子，分级有指定接待户、定点接待户、接待户等等。蛮好玩。

 

永靖县城只有一条狭窄的主街道，建筑和商店门面明显土洋结合。看到很多熟悉的整齐的灰色楼房沿街矗立，楼梯口贴着麻辣烫、小吃、照相馆等招牌、上海美容美发等，楼层都不高，靠街面的窗口挂着广告横幅。规模有点像八十年代的陕西勉县，当然气息上要现代得多，有网吧、火锅店。夜幕下降时，我意外地听见很多楼房里飘出卡拉ok的歌声，以及集体舞厅的摇滚乐声。一时间有穿越时光隧道的感觉。这是九十年代初的汉中啊。

 

县城夜里很清凉，听着彻夜的歌声，睡得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