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我走过的大地

 

七夕。月底。

 

七月远行。离家越来越远。天天都在走，天天都离家更远一点。

“上山的路就是下山的路”，我安慰自己说，我也在离家越来越近啊。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今晚住在户县县城，一个叫做长虹大酒店的地方。门口有个很大的长虹广场。晚上快八点了，天还没有黑，很多女人在广场上跳健身舞。有老有少，音乐很大声。周围的大理石台阶上坐满了乘凉的人。四边是装修简单的饭馆，韩国料理，日本烧烤，四川火锅，以及秦镇米皮子。秦镇米皮子并非户县本地特产。它的源头应该在我的故乡汉中。去超市买洗发水。存包过于麻烦，径自离开。打扮秀气的小姑娘依偎在精品店门口切切低语。

 

因为长途旅行，人的脾气都会被改变。我有点烦躁。

 

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旅行就是一场艳遇，或者爱情。打开看了，他们没有说出我的心里话。

 

旅行是快意的漂流。顺流而下，或者成风而上。轻盈，飘举，无所用心的自由自在。尤其是，你去了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

 

带着任务的旅行似乎要更多一些牵绊。有时候也会变成一场冒险，关于体力，精神，境遇，以及内心，甚至感情。当然，随着时间流逝，你渐渐适应了其中的节奏，你找到了自己的感觉。那又另当别论。也就是像风筝一样吧。多一些重力，多一些线索，多一些记忆。

 

七月中旬作好了出门的准备，当时人还在家里，心已经出了门。

 

然后，远行似乎是突然就开始了。

突然，有一天，开始了不能朝朝暮暮的生活。心里似信非信。迷迷糊糊地走着。

 

大片的田野飞逝。有时候是庄稼，有时候是树林，有时候萋萋芳草覆盖着河流弯弯的沙洲，水牛哞哞。那是宜于恋爱的所在。伊人们在水一方等待情郎。农民站在田里等待收获。

 

黑色的田鸡飞过，灰色的鸽子飞过，雪白的白鹭飞过。白色群鸟站在树顶。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鸟栖于埘”。或者这才是它们的习性。人类住在屋子里，鸟儿们住在树顶上。挺好。

 

南方人们在割稻。路边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开着野花，吸引着蜂蝶与目光。中部平原上人们在度过悠长清静的夏天。蝉儿在长鸣，有一搭没一搭。树荫下农民在卖西瓜。天热的日子三毛钱一斤，下雨了就只要两毛钱。卖它不是为了挣钱。只因为惜物。

 

日复一日，大地上的生活。

 

去拜庙。形形色色的香火。寺庙与旅游，还愿与游玩。奇怪的组合。人们步履匆匆，好像是虔诚，又好像带着点狐疑。观望和思忖中掏出多少钱来。总是会有所付出。出发的时候应该就作好了准备。

 

禅院比别的地方凉快。有些地势使然，有些是园林使然。相对而言，人们不那么喧闹。静穆得多。在白马寺门外柏树下的石围栏，一颗白色透明石头被某只手选中却没有带走。我把这孤零者踢回围栏，抱歉结束了它的远游之梦。

 

看见许多花。摇曳着含情的面颊。

频频心动。却不能多做盘桓。一径一径离开。温柔的片断碎影。

 

看见很多树。或粗犷，或柔媚，或挺拔，或畸斜，或古老，或新嫩，或巨硕，或细幼。摸一摸，怕是有前生的约定，今天彼此一定要多看一眼，互相碰触。何时能再见呢。

 

山。水。水越来越珍贵。越望北走，越望西去，越感到它越来越少。甘露出现在北方。一滴一滴的计量。

 

各种各样面孔的人。语调，声音，表情，习惯，乃至饮食口味，男女风情……地域给它所有的子民打上烙印。

 

在梦里赶飞机。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我却要赶上航班。临出门时被电话惊醒。翻身继续睡去，睡着之前发愿说：要继续赶上航班。醒来了不知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