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之间
走不完的千山万水。
怔忡之间　我想
或许有来生呢？

然而那终是稀薄
如春水上的浮冰。

在寒夜里划尽了取暖的火柴
遥望黑暗深处。
想，何时的温暖飘来睡梦里
收割这一茬茬冰冷。

二

你是寒夜里独自哭的小孩。
长不大的小孩。
背对着，独自哭的小孩。

黑暗里喑哑的小孩，
张开口说不出话的，
冰封的小孩。

我的心都碎了，
石头不开花。
我的心都碎了，
石头不说话。

五月二日

三

黑夜变得疲倦。
一切都没有答案。
从南到北，像一只候鸟
背负巨大的影子，
一无所见。

不能平衡的岁月
如桥梁横亘不稳而摇晃。
南方麦子熟，北方麦子青
“彼黍离离”，“我心伤悲”，
原野上白杨成片而无言。

黑夜一无所有，可是给我安慰
天空一无所有，可是给我安慰
鸽群在蓝天下银灰的脊背闪亮
……

陷身在汪洋湛蓝中，
深呼吸：
今夜将独自泅渡。

五月二十五日

四
五月结束于一场问候
而今我不畏惧它的不能抵达。
我亦无畏惧于它的消失：
我们都在快速离去
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场景。

北方的春天异常干旱，
而我病着，一天又一天
槐树的叶子绿中夹带着黄色
我想起我的夭折易逝的童年，以及童年的伙伴。

北方的过早的清晨，以及鸟儿在这个城市的喧闹。
我过早醒来，倦怠难以言表，
从四点到八点，我反复地醒来，
而时间忽然变得缓慢。

这一切都像一个秋天的梦：
金黄的园月挂在头顶，气氛宁静
楼下的沙发上有人坐打电话。
我从街道的阴影处默默走过
忽然满眼都是泪水。

六
用诗歌来表达是危险的，
尤其当人们习惯了呐喊。

诗歌的情怀也是一种浪费，
而我沉浸其中过于长久。

勇于进取的人生……这世界属于那些强者。
而我却厌倦了这些烟视媚行。

七
忽然间已经五月了。
五月，繁花不曾入梦，
北方城市来不及温柔。

雨水冰冷，忽然又太阳曝晒
站在天桥上，举手遮住阳光
皮肤发出脆裂的声响。

八
流水便如梦……
恍惚听见有人唤我，
还有往日喜食的家常菜，
密密地摆满了一屋。

这是何等的奢侈啊：
异乡的怀念原是这不曾珍惜的小故事。
恍惚中似乎要饮酒了：
这在异乡被终止的把戏。


九
五月的留言版
人人感叹着生的苦短和漫长，
有人要听死的颂歌。

于是我想起而不发一言：
阿甘的母亲说过了，
生命是死亡的一部分，
多年以后我和他一起懂得。

生命是死亡的一部分。
我原是深爱着死亡和黑暗。
在无能为力的旅途
几乎是怀着甜蜜——
期待着梦境覆盖的那天。

二○○四年六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