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舒淇是具有双重生命的演员。从时间上来划分，一个舒淇是在成名前专拍三级片，裸露身体的舒淇：一个舒淇是后来得到香港金像奖以来和大导演合作佳片的舒淇。两个舒淇，两种性感或者两种风情，前面的舒淇野性原始，走千百万女星想红的路，脱衣服，露乳房也是要看人的，不是个个人都可以像舒淇一样赢得脱星没有的好名声。

 

舒淇独特的性感双唇让她很特别，所以在90年代初大演艳丽三级片的女演员中，就忽然出众了。昨天，我把侯孝贤的《千禧曼波》重看了一遍，我是第四次看，第一次看的时候是2002年，千禧年过去了，镜头一出来，台北的夜太有韵律，天桥上，舒淇海藻般的黑发，曼波音乐蠢蠢欲动，抽长条女士烟，只要背影就够了，偶尔回回头，露出她的厚唇。以前，写过一篇文章是关于电影中的台北的，侯孝贤自然是无法回避的，酝酿性的，慢热，朱天文只要和侯孝贤瞩目现代台北，就只剩下无以计数的pub了，群魔乱舞，磕药。至此，我认为台北简直是色情伊甸园，而且台北的同志文化发展太完善，形形色色，经常开裸体派对，游行和滥交，很热闹。在《千禧曼波》里，舒淇的活动场景基本上是在看不怎么清楚的pub里。

 

《千禧曼波》里，舒淇自己也是分裂的，画外音的舒淇讲着电影中Vicky的故事，电影就随意地拼起来，一切都是破裂的意象。后来，到了《最好的时光》里，舒淇更是分裂了，尤其在最后一段故事中，那些黑色外套，棉质灰色破碎衫，那种烟熏妆面，黑色眼影简直将舒淇活脱成后现代或者未来主义浪女，当然这种不经意的chill out风潮在当今的时尚界大行其道，朱天文在自己的散文中经常经营着这种“世纪末的华丽或颓靡”，很多年前，当她们和三毛坐在一起聊天，这种流浪和放逐的气息就已经在蔓延了……

 

所以，和《薇罗妮卡的双重生命》不一样，舒淇只不过在《千禧曼波》中没有扮演两个实在的角色而已，但是叙述的过程，生命的阶段是双重的。舒淇一定要感谢侯孝贤和朱天文，但是没有自己的气质，《千禧曼波》也无法圆满，包括后来的《最好的时光》。我现在再看《千禧曼波》，那种源于巴西的变种音乐“曼波”像大麻，我一个人看就会站起来一起摇头舞蹈，台北的pub里尽是新鲜但正在腐败的灵魂。电影一半的时候，出场台湾出生，日本生长的日本兄弟竹内康和竹内淳，“竹内”这个名字像画，温暖的感觉。到了最后，终于在满天大雪中到了北海道的夕张，这是一座荒废的煤炭小镇，但是却有一条电影街，满街都是老电影海报，舒淇和竹内兄弟在大雪中看这些海报，日语小声，和台北的喧闹孑然不同。

 

舒淇到东京找捷哥的时候，轻轨电车开来开去，乌冬面店飘出一缕烟，舒淇说，“东京的街上到处是上班族，行色匆匆的青年男女，家庭主妇，我尝试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在追逐爱情的过程中，侯孝贤疲惫了，朱天文看破了，舒淇分裂的那些时刻，我仿佛又看到朱天文著名的《荒人手记》里的字，是墓志铭，凝结过的。舒淇的双重生命里，始终有颓败的美，是另一种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