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同学的生日终于到了，他请了几个关系很不错的同学到家里开PARTY，当然也包括刘烟儿。那天阿威穿着很体面，还事先准备了遇见姐姐时该是什么表情，该说什么样的话。他的怀里揣着那副耳环。他要把耳环送给姐姐。

阿威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同学看出他在找谁，悄悄对他说：“我姐姐且回不来呢。不过她会回来的。”

阿威的心里有些失望。

这样的聚会依旧是先吃喝后玩闹。同学的父母很客气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知趣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去了。同学从头到尾都在和刘烟儿打情骂俏，阿威发现，刘烟儿不好意思的时候，会拿眼睛瞟自己。不过阿威只是和大家应和着，心思却完全不在玩上。大家折腾了半天，姐姐还没回来，阿威不禁有点着急。

阿威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眼见得聚会已经接近尾声，他的担心也一点点扩散开来。他最怕谁提出要回家，这样大家都会站起来告辞，他自己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可能了。

姐姐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同学倒是很仗义，他说：“谁都别急着走啊，尤其是你。”他拉着刘烟儿的手说，“我可以送你回家。”

阿威很感激。关键时刻，有个朋友就是好。

九点半，就在阿威几近绝望的时候，姐姐终于进门了。姐姐看见阿威，就扬了扬手腕，手腕上艳丽的红色一闪：“你瞧，我演出一结束就戴上了。”阿威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话却一句都没有说。

周边的同学都停下话题，看看姐姐，又看看阿威。只有刘烟儿低着头，突然就亲了同学一下。大家哄笑起来。

阿威注意到，姐姐的眼圈似乎有些红，情绪也不是很好。她绕过客厅里的人们，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许久都没有出来。

    姐姐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卸了妆，变成了一个朴素的大女孩。阿威很喜欢姐姐这个样子。但是姐姐没有再理他，而是穿过人群去了凉台。同学一个劲儿地给阿威递眼色。阿威迟疑了一下，决心不放过这个机会，他不顾众人疑问的目光，站起来，跟着姐姐来到凉台上。

姐姐正在凉台上抽烟，看到阿威就问：“你有什么事吗？”阿威有点愣，不明白姐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姐姐叮嘱他一定要来的，怎么现在这么问呢？

他的手一直在衣兜里捏着那个锦盒，手心都有些出汗了。尴尬了一会儿，阿威没话找话地说：“女孩子抽烟不好。”

姐姐笑笑，没有任何表示。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阿威看着楼外的灯光，脑子里一片空白。

姐姐终于说话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回家啦。”

    如果现在再没有表示的话，就要错过机会了。阿威鼓足勇气，用比较低但足以听得清楚的声音说：“姐姐，我喜欢你，我想……”说这话的时候，阿威低着头，手从兜里出来，放在离姐姐很近的地方，他希望发生奇迹。

    姐姐没有拉阿威的手，却胡撸了一下他的头发。姐姐很轻声很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小伙子，你可以试着爱一个人，但我想清楚了，这个人不该是我。”黑暗中，阿威觉得姐姐吐气如兰，虽然姐姐刚吸过烟。阿威想争辩，或者解释，但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姐姐问。

阿威糊涂了，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姐不是模特吗？再说，感情和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姐姐说，“那个男人总是缠着我，明知道我有事还故意拖着我。”

阿威问：“是上次那个开车的男的？”

“不是，是另一个人。上次也多亏你帮忙，要不我也脱不了身。男人总是这样。”姐姐说，“你别问了，我谁也不会告诉，包括我家里的人。”

    阿威的心重重地往下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冲上阿威的心头。他说：“你不是在当模特吗？是不是容易被男人缠上？”

   “人在岸上走，怎能不湿鞋。”姐姐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今天要不是我弟弟的生日，我也不会这么早回来。”姐姐叹口气，转向阿威说：“你不是也喜欢缠着我吗？连我弟弟都看出来了，他还说要撮合我们呢。小孩儿嘴没遮拦。”

姐姐停了停又说：“我以后不会再和你见面了，你还是专心当好你的学生吧。我不是一个值得你喜欢的女孩儿，这就是我想当面和你说的。以后应该有个很好的女孩子爱你，不是我，不是现在。”

    阿威的脑子一片空白。

   “谢谢你陪我在网上聊天，也谢谢你帮我的忙。如果可能，我希望你继续帮助我弟弟，他的成绩好象不错啊。”姐姐继续说，“也许我不该和你聊天，让你误会了。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刚做了手术，心里很苦，只是想找个人说话。现在，我已经恢复正常了。”姐姐熟练地按灭烟头，“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阿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就像一个重感冒患者，骑着车左摇右晃。

路上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他在桥中间停下来，重重地叹着气。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盒子，打开，看着那对耳环。

耳环在月光下幽幽地泛着蓝色的光芒。

他想把耳环扔出去，手抬到空中，却变了主意。

他回到自己家的楼下，那里有一株很高大的柳树。他蹲下来，用瑞士军刀拼命地挖着，一边挖一边默默地流泪。

然后，他把装着耳环的小首饰盒放进坑里，把瑞士军刀放在盒子的旁边。

一个小伙子在月光下埋葬了自己淡淡的爱情。

    当他在自己的电脑上再一次打开姐姐的照片时，他突然觉得，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姐姐真实的面孔是什么样子，他甚至没有机会仔细地端详过姐姐。他久久凝视着照片，希望能把姐姐的样子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