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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宁彩霞再不敢和老摸提玩牌的事情,自己实在想玩,也找借口不带老摸。后来老摸的杂志社组织员工检查身体,宁彩霞特意叮嘱老摸好好检查一下心脏,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直到这个时候,宁彩霞才算松了一口气。
尽管没什么毛病,但老摸还是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在家里歇着。一方面孩子牵扯精力,另一方面也想清净清净,总结一下人生的经验得失。这个年龄的人,一总结就有心得。老摸的心得有两个,一个是人到中年,路会突然变窄。刚毕业的时候,可以凭着风华正茂精力充沛打天下,可从一楼上到二楼了,却会发现通往三楼的楼梯一下就挤了,好比连庄,越往后连越难。有好多人,就这么折在二楼了——老摸自己,就是到了中层就无法超越,还觉着希望越发渺茫;另外一个,自己上不去楼的原因,就是穷讲究,喜欢把牌做得完美无缺。再看看别人,管你什么牌,能吃能碰决不错过,先把庄家拉下来再说。这就是老摸所说的牌风问题了——你到底把打牌看成什么?是让自己舒服,完成一件艺术品呢?还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以最快方式达到目的。更何况,现在有的人根本不讲规律。老摸这些念头转了好多,却没和宁彩霞讲。他怕影响宁彩霞的心情。
麻星怎么能不玩麻将呢?老摸闲了一阵,手就有点痒痒。也是巧了,这个时候正赶上大学同学的入校纪念日,秃老鸹一张罗,全班失散的同学们居然全联系上了。聚会的时候来了二十多人,没来的也从世界各地发来传真、E-MAIL或者打电话前来表示问候。令人欣慰的是,大家基本上都饱经磨难了,也基本上都拉家带口了,但还都是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在纪念日,吃饱喝足之后,一个重大的节目就是搓麻将,重温当年美好幸福的大学时光。
和老兄弟们玩牌,那感觉就是不一样。老摸一起牌,就感觉那股锐气回来了。大家每个人的思维、出牌的路数,几乎都没变。老摸简直是指哪打哪,气势磅礴。
在宾馆里包了房,麻将起了两桌。人多,自然也有人围着老摸的牌看。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没有学校老师抓打牌了,所以也不必心惊肉跳。再加上又都是有备而来,同学们比上学时更显豪爽。战至后半夜,老摸庄上清七对上听,后面的人看得啧啧有声,因为又是单吊七条。大家对老摸大学时代的最后一把牌还都记忆犹新,看见历史即将重演,不由得都兴奋起来。
老摸连摸了两手牌,都不是七条。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刘涛涛给他的那个信封来。白驹过隙,浮云苍狗的,那个信封现在在哪儿呢?老摸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找找。他曾经把信封揣在怀里,也曾经把信封放在抽屉里,后来结婚了,想把它夹在一本书中,可打麻将的利器,放在书中合适吗?于是东藏西藏的,似乎就不见了。这记性,可真是差了。
就这么走了神,突然有人放出七条来。老摸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把有意义的牌还得去自摸,没和。没想到他的下家却把牌放倒,四七条的牌,和了。老摸笑笑,把牌一把推了,双手洗牌,满脑子却都上演着刘涛涛的身影。他打麻将是不迷信的,但这个时候却觉得心里酸酸的。他真的想她啊。
老摸大牌不和,周围的人都是一阵嗟叹。老摸知道今天晚上的牌风即将由此逆转,便说:“你们谁上?让我歇会儿。”
他坐到沙发上,开始和几个人东拉西扯。他们说起大学的时候条件比较艰苦,宿舍到了晚上十一点停电,就得把麻将桌支到厕所或者水房去。有的人半夜失眠睡不着,干脆就起来,披着被子到楼梯拐角看人打麻将。一副麻将被没收了,他们就凑粮票,到海淀的自由市场去换一副新的,好象是150斤粮票换一副,但老摸记得是120斤。谁知道呢,这已经不重要了。
说来说去,就有人想起秃老鸹念的那本酸诗来,于是就问:“那诗到底是谁写的啊?”
老摸问:“那本子后来跑哪去了?”
“你还别说那本子真管用。”有个家伙说,“我毕业回去后,把那本子的诗抄给我老婆,人家就真跟我了。那个时代写诗管事儿啊。后来老婆追到手了,那诗本我就给销毁了,省得被我老婆识破骗局。”
老摸有点困了,没记住把诗本带回家的那个家伙是谁。他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老摸被叫醒。大家都哈欠连天。秃老鸹站到了椅子上,对大家发表演讲:“同学们,今天的聚会就到此为止。再过五年,我们再聚一次。希望大家回去保重身体,五年后千万别短了谁,一定要再次聚齐。”秃老鸹话音刚落,大家就呱唧呱唧鼓掌,嚷嚷着回去要开始锻炼。
老摸站起来,真的觉得腰酸背痛。他想,岁月不饶人啊,以前和周老瓢他们打上一夜,第二天照样上班,跟没事人似的。可现在呢?回家怎么也得缓个三五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