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贵族大饭店是本市超豪华五星级酒店之一，任何人想摆谱都往这里扎。我记得当初焦大屁股就是在这请喝咖啡，把赛观音小姐蒙得五迷三道，这才下决心把他推荐给我。结果差点酿成大祸。如今小太阳也在这里摆起了局，我一路上琢磨，心里充满了不安定的预感。

我们这种人虽然领子都挺白的，不过很少去这样的豪华酒店，只是有时候突然内急憋不住，又臭要面子不爱去公共厕所，才会进此类高消费场所。据说五星级酒店在我们城市普及后，一些公共厕所也试图把档次抬高，在其中安装了闭路电视系统和数码平面彩电，可安好了才突然发觉不知道在里边该播出什么。老百姓也对此颇有非议，说吃的档次还没这么高呢上厕所倒玩起洋的来，典型的价值观倒挂。结果争来争去，厕所们开不了张，纷纷换了执照改成特色酒吧了。这直接导致了公共厕所数量的减少，当然也提高了大酒店厕所的利用率。

所以，我就养成了一个毛病，比如到皇家贵族大饭店，无论找人还是谈事，进门必先去一趟卫生间，之后这颗心才能塌实下来。这也属于时代造就的一种条件反射吧。

可是今天的确出了点意外。就在我走进大堂埋头要奔卫生间的时候，胖冬瓜招呼我：“嘿，你往那儿去呀？我们在这儿呢。”

我只好打乱了我的步点，先往他们那个方向走去。胖冬瓜、小花狸、娜娜、宋上门，四个人簇拥着小太阳，在咖啡厅坐着呢，娜娜给他们一人发了根雪茄，活像黑社会头领大聚会，规格相当高。

我跟他们几个人打了招呼，坐了下来。宋上门首先冷笑道：“赵兄真是身手不凡，生生把死局给下活了，你们小公母俩左一榔头右一棒子，还真把我砸得有点晕。”

我赶紧拱拱手说：“承让承让，还是宋兄手眼通天，搬出好大一座山来，气魄宏大，杀鸡用牛刀，讲究的就是个干净、利落、脆！”

“你们俩都别谦虚了。”小太阳说，“今天把大家叫一块，就是跟你们说件事。不管是英雄对英雄，还是流氓对流氓，打起来基本是两败俱伤，这不是咱们追求的目标。咱们是做生意的，要的是双赢。所以呢，我综合大家的意见，做了个整合方案，宋上门和赵大春你们两家公司合并，也别叫什么消息树不消息树的，还鸡毛信呢，听着就不正规，像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的皮包公司。我看就叫‘东方不败’吧，正好和凯歌他们那个‘世纪英雄’相对应，也好借借势。注册资金1000万元，你们二位各占25%，我占30%，小花狸占20%。董事会一共五票，我当董事长，有两票，你们各自一票。总经理宋上门，执行总经理赵大春。你们看看有意见么？有就快说。”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方案的利弊得失。首先，让我出250万就没戏，我连两万五千块都不想出。当然，宋上门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手里根本就没钱，闹不好信用卡上还扎着银行不少呢。哥儿几个要有钱，谁还在文化圈里瞎掺和啊，早开加油站玩金融房地产去了。

小太阳好象看出了我们的顾虑，他说：“注册资金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就拿无形资产入股吧，工商注册的事情，由我的会计事务所去办。”

宋上门吭哧半天说：“东方不败这名字有点那个吧，好象不男不女的。能不能换个名？”

“换什么？这名字是我从高人那里请来的。现在不就流行中性吗？男的变女的，女的变男的那么多，是社会潮流。我现在还有个打算呢，就是把世界各地的变性明星都请来搞一台春节晚会，那就显出咱们这个名字的不同凡响来了。”小太阳威严地说。

大家再也没什么话了。

小太阳看了看我们，人人都低着头，像见了老师的小学生。他说：“既然你们都没什么意见了，那就把协议给草签了吧。”话音未落，娜娜就从公文夹里拿出几张纸来，让我们依次签字。

字签完了，小太阳满意地站起来：“我先走了，你们互相交流交流，以后就不是敌人是战友了，要相互多沟通、多合作。”说完，他把半截雪茄往烟灰缸里一扔，带着娜娜上了楼。

我问宋上门：“他们住这么？干吗在这包房啊，有钱买栋酒店公寓都够了。”

宋上门遮掩地说：“这离公司近，最近事情多，回家不方便。”

我不好再问，觉得正事办完了总该能上洗手间了吧。正要起身，宋上门突然对我说：“你这两天做做竹叶青的工作，让她和我们合作点。你们关系不一般，她听你的。”口气俨然换成了上级对待下级的样子。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才想起来，竹叶青手里还攥着歌曲版权呢，要是竹叶青死不松口，宋上门拿什么当无形资产啊？想到这里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我说：“竹叶青的事情我还不太清楚，我得问问她——你怎么没事先把这事搞定啊？她不是你的签约歌手吗？”

宋上门的脸色青一下又红了一下，半天才把自己的火压下来，说：“你们是夫妻，你们好好合计合计，大局为重。”

“我们不是夫妻，你不要轻信谣言。”我纠正他说，“就算是夫妻，我也未必能做得了人家的主。以大局为重这我知道，我去做工作。可这件事情毕竟是公事，宋总你也得出马，该搞定谁就搞定谁，大方点，大度点，大气点。”

旁边小花狸和胖冬瓜听得一头雾水，忙问怎么回事，怎么到了现在版权还有问题。我就把竹叶青委托卖油条的老孙成为自己的版权代理人的事说了一遍，听得那二位眉开眼笑的。胖冬瓜说：“这竹 叶青小姐还真有点邪的，幽默感挺强啊。”

宋上门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去做竹叶青的工作，我去找卖油条的谈判，无论如何要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

我点点头，然后说：“宋总，我得告个假，我必须得去趟厕所！”

胖冬瓜还沉浸在竹叶青故事的喜悦中，他乐颠颠地说：“我也去。”紧跟着我出了咖啡厅。

我问他：“这么签吃亏不吃亏啊？我怎么觉得这宋上门马上就要骑到我头上了？”

“不吃亏不吃亏。”胖冬瓜说，“你没看出来吗？这娜娜原来不是小太阳的元配，要不他们怎么在这开房呢？天天整得跟网友见面似的。宋上门给小太阳的印象很不好——我已经派人查了，昨天晚上小太阳为文化公司的事情跟娜娜吵了大半宿，还动了手呢。按理说给情儿弄个公司也没什么，可这小太阳偏偏是个大抠门，一切挣钱为重，所以基本接受了你的建议。这宋上门和娜娜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快了，他们一吹，这公司就是你的了。”

“这你都知道？”我说，“胖总你可不一般的强啊。”

“吃一堑长一智嘛。我离婚后就变得特别注意信息收集。”胖冬瓜得意地说，“哪里都有我的卧底。”

我一边尿一边想，有钱人怎么都这样啊。看来焦大屁股编肚皮舞娘的故事也不是空穴来风。饱暖而思淫欲，幸福的有钱人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