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一会想想许松鼠，一会又想想竹叶青，两个女人一点都不性感，反而像两座大山一左一右压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脑子里混乱得很。其实有什么混乱的呢？我这不正从许松鼠那儿出来，拼命往竹叶青那儿赶呢么？我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目的地了。这个时候，倒真是想有件什么事情，能分散点我的注意力。

世界上的事情，一般都是不禁念叨的。我这儿开着车正不想回去，手机就响了，电话中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回我马上就听出来了，不是别人，是宋上门的表妹，抽雪茄的娜娜。

娜娜说：“宋总觉得，有些事情，两家公司有些误会，想和您谈谈，您知道，你们是同行，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别跟着那些媒介瞎嚷嚷，自己得有个准主意啊。我们在黑暗角落呢，您来吧，谈总比不谈好，谈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宋上门受到媒介的强大压力服软投降了？我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旋即又告戒自己：没那么容易的事儿。十有八九，是宋上门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依着我的脾气，这种约会压根就不想去，现在是我方掌握主动权，凭什么你叫我去我就得去呢？可恰恰是我现在穷极无聊，于是便脱口而出：“你们等着吧。我现在离你们还挺远呢，赶过去会比较晚。”

“您真是江湖上的人，真给面子。”娜娜笑道，“多晚我们都等。”

摊牌的时候到了。我咽了口吐沫，挥了挥手，把许松鼠和竹叶青从脑子里轰出去，努力琢磨着宋上门可能提出的条件和自己的应对策略。工作无疑是消除苦恼的良方，半个多小时后，我把车开到黑暗角落咖啡馆门口，已经重新变得精神焕发、斗志昂扬了。

娜娜和她的帅哥保镖一直在门口等着，这让我有点感觉过于隆重。保镖留在外面，娜娜陪我进去，雪茄室里还坐着两个男人，其中那个秃瓢，就是我的死对头宋上门，另外一个坐在昏暗的阴影中，看不清楚容貌。宋上门笑眯眯地起身跟我握手，说：“赵总辛苦呀。看咱们俩这仗打得，都快赶上伊拉克了。其实我想，有什么话不能坐下说呢？生意场上没必要这么死缠烂打势如水火吧。”

我一边握手一边说：“谁说不是呢？就是宋总开价太高，100万啊。我们小公司，被吓着了，不敢和宋总张嘴。”

宋上门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非常人工，一听就知道是硬憋出来的。他说：“你赵总出手也不凡呐，一上来就直取我的当家花旦竹叶青，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您看，您都和竹叶青谈恋爱了，这给了我一个重要启示，那就是干文化事业这一行，一定要单身，单身是有力武器啊。”

我抽出手，对宋上门严肃地说：“今天您要是想谈我的感情问题，那我就不奉陪了。竹叶青还在家等着我呢。”

“别别，别走啊。”宋上门笑着把我按到沙发上，说：“不谈这个，咱们谈事业。开门见山，绝不废话。我先把我的想法说说，你要是觉得可以考虑，那咱们再仔细商量。要是觉得我的想法没什么价值，那您就走人。最少，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是好朋友，不掐架了。”

这态度还差不多。我喝了口娜娜端上来的咖啡，问：“宋总，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通。这竹叶青在您手里捏了这么长的时间，您怎么就没动静？就跟看画似的。可我和她一好上了，你却翻天覆地，这是为什么？”

“赵总，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宋上门说，“咱们做这行的，最缺的是什么？第一桶金嘛。要是有钱了，我能放着那大美人不用嘛？就算是我最后拍不成戏，那我也想把竹叶青卖出个好价钱去。可是您赵总呢？那可是真狠，打算让我颗粒无收。”

他说得对，我是没想给他一分钱。不过他下面的话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宋上门说：“不过君子成人之美。既然赵总已经和竹 叶青小姐鸳鸯蝴蝶梦了，那我就姿态高一点，把竹叶青小姐奉送给赵总，今后绝不再为难赵总贤伉俪。也省得让那些街头小报指着我的后脊梁骂我要拆散你们。”

这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铁公鸡居然自己把毛拔。这一辈子，从来都是我请别人吃饭，冷不丁听到别人要请我吃饭，还真有些不塌实。我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悠悠然地问：“有条件的吧？”

“赵总果然是冰雪聪明。”宋上门说，“当然是有条件的。我把竹叶青交给您，您得把《我是一个筐》的拍摄权交给我，当然我不会硬抢，我可以付合适的转让费，保证让赵总心满意足，人财双收。这样的买卖，我想赵总不会拒绝的。”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我的脑子飞快地旋转开了：《我是一个筐》的剧组都快成立了，这个戏也已经炒熟了，一旦拍成，利润是大大的。宋上门是想拿一个竹叶青加一笔现金，换整个戏的市场。他不是没钱吗？怎么现在说话跟个暴发户似的？要是真这么干，我倒是省心了，可竹叶青能答应吗？她可是奔着这个戏的女一号去的，如今不让她演这个戏，她会怎么想？就算是不考虑竹叶青，那么小花狸和胖冬瓜怎么办？人家可是投资方。有什么理由能让原来的投资方退出自己的项目呢？

娜娜给我续上水，温柔妩媚地冲我笑笑，说：“您慢慢喝，别呛着。”

宋上门提出的条件吧，说不诱人又有那么点诱人，我可以凭空得到一笔钱，什么都不用干，什么力气都不费了；可说诱人吧又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别扭，虽然竹叶青无偿被推到了我怀里，可这也等于真把她做了交易了，她抱了很大期望的电视剧落了空，而她唱出来的主题曲，恐怕也得交给别人去唱，将来垃圾箱上贴的，将是别人的海报。这里边的曲曲折折，一时还真不好说清楚。

我不能立刻答应什么，我必须得回去和许松鼠、竹叶青以及胖冬瓜商量。可是我的确是在一刹那间有点小小的动摇和犹豫，连娜娜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