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香喷喷的碎米粥放到床边的茶几上，里面有木瓜、银耳，竹叶青笑眯眯地坐在旁边，说：“吃点热的吧，凑合吃，我只会熬粥。”

竹叶青穿着细花的两件套睡衣，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再看看自己，就穿了一件衬衫，底下穿没穿裤子都不知道，也不好立刻就看。我仔细地回忆，实在是想不出喝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瞧着竹叶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喝吧。”竹叶青温柔地说，“喝完您就赶紧回家吧，否则您就得在我这儿过第二夜了。”

我问：“是谁这么不负责任地把我搁你这儿了？他们人呢？现在是几点？不会是已经过了一年了吧？”

“还没过年呢赵总，您只是在我这里昏睡了24小时。另外，也不是您单独一个人在我这儿过夜，昨天夜里我这睡了一屋子的人。只是今天天刚亮，他们就都走了。”

“把你这儿当宿舍了。”我大致明白过来。竹叶青说，昨天晚上醉酒后大家嚷嚷着要先送竹叶青回家，结果到了这里大胡子和赛观音就死活不走了。我在楼下的出租车里左等右等他们不下来，只好上去叫，结果一进门也走不动了。还是竹叶青比较清醒，对搀我上楼的许松鼠说：“干脆就在我这儿凑合一夜吧。”

许松鼠说：“不行，他们怎么样我不管，我得回家去。我还是一个没出嫁的女人呢。”

结果许松鼠和小手枪扔下我们几个，扬长而去。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我问：“那为什么就留我一个在这里呢？他们走的时候难道就不叫我吗？”

“这可不能赖我。”竹叶青悻悻地说，“也就是我强撑着送许松鼠到了门口，前后就两分钟的功夫，回头再看，您已经特别自觉地爬到了我的床上，抱着枕头鼾声如雷了。怎么推怎么打都不醒，我也实在是没了力气，只好由着您睡了。放心吧，我的伤还没养好，不会非礼你的，只是您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两圈还带拐弯。”

我的酒劲全醒了，心里想这下可真的糟了，这事儿要是让狗仔队知道了还了得？那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说黄河，像张健似的在琼州海峡来回游上几个来回都洗不清。我哪还有什么心思喝粥啊，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窜出来，吓得竹叶青也站了起来：“你干吗？”

“不干吗，谢谢你收留了我这个混迹街头的醉汉。不过我得走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再说我还得工作呢。”我站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裤子，长出了一口气。以前我醉酒回到家中，可都是喜欢在第一时间把自己脱得精光，然后钻到被子中蒙头大睡的。

“那你也得吃点东西啊。”竹叶青倒显得挺关心我，“这粥我可熬了两个多小时。再说你也是为了公事才睡到我家的，这怎么也和私情沾不上边。”

我想想她说得也是，便老实不客气地坐到餐桌边，稀里哗啦地喝着粥。还别说，这竹叶青的手艺不错，也讲究，米是事先砸碎了的，再加上熬的时间长，入口即化，粥里还洋溢着木瓜的清香。我没怎么打磕巴就吃净了一碗。竹叶青问：“您还需要不需要再来一碗？对了，我这还有臭豆腐。”

我真想不通竹叶青提臭豆腐干吗，本来挺好的胃口，一下又全没了。

我站起身，对竹叶青千恩万谢，然后头也不回就出了门。到了楼道里才发现，竹叶青家住在一栋高层公寓的23层。真知道这么高，我昨天夜里才不会爬上来呢。

人心里有鬼的时候，就特别容易碰到鬼。我按了电梯呼唤钮等电梯的当口，就觉得旁边有人影一闪，接着就是闪光灯亮了。我赶紧用手遮住脸。

晚了。楼道拐弯处钻出两个人来，一个举着照相机，一个拿着录音笔。我也真奇了怪了，这娱乐记者吧，发布会的时候，有时候求爷爷告奶奶给红包都不来，可你最不想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出现在你的面前。他们就好比是苍蝇、蚊子、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不厌其烦地死死地跟着你，躲不掉闪不掉，非得让他们叮一口粘一下才算罢休。

“请问这位先生，您是刚从竹 叶青小姐的房间里出来么？”拿着录音笔的家伙问道，笔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你？是——问我嘛？”我假装汉语很不熟练，我是不懂日本话韩国话蒙古话，要不然我就直接说别的语言了，“竹叶青，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两个记者对视了一下，仿佛印证了什么东西。其中一个人开了口：“原来您会说中国话啊。我们一直听说竹叶青小姐有个韩国男朋友，还让她怀了孕。可是她自己却怎么都不承认。看来是真的了，我们终于抓了个现行。”

“怀孕？我不会怀孕！”我摇着头，可是一摇头又翻天覆地地晕了起来。我想我还是别装了，再装非得让记者把国籍改了不可。于是我老实地用普通话说：“行了二位爷。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照片登报纸上，或者在报纸上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们。”

那两个家伙听了我的威胁，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您是中国人。您是想打官司么？没关系咱们打吧，越打那是越红火。我们也不怕您找黑社会报复我们，为了这点小事搞得身败名裂不值当。您要是不和我们掏心窝子，那我们只好在报纸上写：‘昨夜神秘男子走出歌星竹叶青卧室’。这么写是不会失实的，因为我们拍摄了您出门的全过程。”

电梯来了，电梯怎么这么慢啊。我一头钻进电梯里，那两个小子也跟了进来，这下成了瓮中捉鳖的态势。拿相机的说：“我看您还是老实回答问题吧，您和竹叶青小姐是什么关系？她那个韩国男朋友呢？难道是吹了？”

“她没有男朋友，她也没怀孕。”我思忖半天，斟酌着说，“我也不是她什么人，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们昨天晚上聚会，喝多了点，在她这儿借宿了。我们实际是好几个人在一起……”

“可我们只看到了您一个人。”拿相机的家伙说，“要是我们写一大帮人，可能情况就会更复杂。”

现在的记者这都是什么思维啊，惟恐天下不乱，怪不得组织上要严厉打击低俗新闻呢，要换了我我也得打击。我反客为主地说：“你们是哪家报社的？是《娱乐小红锣报》的么？我认识你们老总，那个谁来着？”

“您认识谁都没用了。”举着录音笔的记者得意地说，“报纸在两个小时前就下了印刷厂了。我们只不过是再核实核实。您明天天一亮，就可以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光辉事迹。”

我坐进出租车里，气急败坏地给许松鼠打电话：“Rebecca，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狗仔队的鼻子就那么灵？他们是半仙啊？”

许松鼠在电话里说：“我们都在公司呢，您回来再跟您解释吧。”她停了停又说：“是您给Laura定的任务，让她少花钱把竹叶青弄到我们公司来，我们是万般无奈，才决定给您来一出苦肉计的。怎么样？接受采访的感觉挺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