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说自己是白领？

 

一个朋友在国贸上班，最近在为停车的事情苦恼万端。国贸停车场的费用是一小时5元，他每天基本要在公司呆够十个小时，遇到学英语什么的业务培训，时间可能更多。如果他老老实实在停车场停车，那么一个月将为此支出1000多元，相当于工资的1/8。和写字楼里的上班族一样，他选择把汽车停在附近的居民小区里。可是小区里的汽车停多了，人家居民不干了，找到物业交涉，估计这车也停不长了。
“不是我爱开车，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说，“距离我最近的城铁站，步行需要半个多小时，坐公共汽车或打车去会堵车，时间更没谱。我几乎没时间睡足觉，让我怎么能不开车呢？”
我对他深表同情，可我也没办法。我们单位所在的办公区物业，最近也突然翻脸，要求收停车费。当时入住时说好的充足车位免费供应变卦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按理说我挣的不少了，可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啊？整天拼死拼活，不知道在为谁干活。”朋友说，他每月8000元左右的收入，交房供大约2000元，汽油费和过路费大约1000元，通讯费约1000元，每月日常吃饭大约1000元，买日常用品和衣服1000元，给朋友买礼物、出去玩、泡酒吧等等费用1000元，有时候还得给父母寄点钱，运气不好，还要去修车、交交通违章罚款、看病，每年还要交几千元的物业费和取暖费。“我知道我比一般人都挣得多，不应该抱怨，可是我的确是活得累。”
就拿吃饭来说，这位仁兄不是奢侈的人，即使是和女孩子一起聚会也要AA制。但是他中午忙，几乎不可能出去吃饭，只好到国贸底下的快餐厅去吃套餐，最便宜也得20块钱。
钱还只是累的一个方面，最要命的是他会被要求加班——几乎公司里的每个人都会加班，谁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比如周末，就经常会到公司里来上班，而平时，下班后继续处理工作，或者临时有什么事情，那就是家常便饭了。“我们主管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到快下班的时候就开会，不把人弄得精疲力尽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八小时工作制、五天工作制对他来说是想都别想。至于加班费，更是没人敢提。“公司只允许员工加班算调休，不会按照《劳动法》支付加班费的。”
即使是休假，也有着很多前提条件，例如黄金周假期和年假不能连续休，例如请假半天以上必须提前一天提出申请，例如公司业务繁忙时不得请假。单位的通知板上经常贴出条子，例如：“本月为业务繁忙阶段，任何员工不得请年假”。“比如9月份是旅游淡季，我们本来是想去外地旅游的，可8月底突然贴出这个通知，弄得我措手不及。”
朋友告诉我，曾经有人建议他加入外国的国籍，因为在外企公司里，非本土员工的工资额度、升迁余地都大得多，假期也能得到保证。“可我为什么要变成外国人？难道就为了这个？笑话。”
所谓白领，真的只是外表光鲜而已。相信不少优越感很强的上班族都有这种感受：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经济永远处于紧张之中、发现针对自己的收费（如停车费、汽油费等等）在不断地增加、加班是无条件的、随时担心失业、没有什么存款、还得为了保住饭碗去不停地进修，或者去健身，睡眠永远是不够的——“往往自己一离开公司就像被抽了筋，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干不了，等到一觉醒来，又是无数的麻烦事摆在面前。”朋友说，“我觉得生活与工作都不快乐，可是我们不敢表示不满，因为每天都有无数人想抢我们的饭碗。饭碗一旦丢了，再找可就难了。”
可又有谁能替这些白领说话呢？没有。社会舆论是不可能把他们看作是“弱势群体”的，不仅不弱势，而且还把他们看作是有钱人，甚至嘲笑他们的算计，嘲笑他们斤斤计较。在外人眼中，他们还是一群追求小资情调、没事就穷讲究的假贵族，还有人出《谁动了我的奶酪》和《把信送给加西亚》这样的书来气他们。“这都不算，那些下岗工人和民工，有时候会用很愤怒的目光看着我们这些所谓的白领，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劳动者，只是穿的马甲不一样罢了。我们离什么中产阶级还差得远呢，稍不留神就会流落街头，但已经成为某些人眼中暴宰的对象。从这点来说，我们比一文不名的人还差，因为我们对稳定工作的依赖性太强，我们不敢失去，所以听凭自己被宰割而毫无办法。只要不出人命，我们都打算忍下去。”
朋友说这话，说着说着就辛酸了，可怜巴巴的。他郁闷地说：“我们再也不敢在外面说自己是白领了，这个称呼简直是在骂人。我都不敢想未来，结婚、生子、赡养父母、让孩子受教育、给自己攒退休养老的钱……哪个不是无底洞？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要吃这样的亏。除了让他接受好的教育以外，还要在他工作时给他一笔够开公司的钱。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自己做自己的主就行。”说到这里他苦笑，“可是现在老婆还无影无踪呢。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