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心和贼在一起，是因为一只老鼠。

　　无论如何，他应该感谢老鼠把我从福师大的宿舍里赶了出来，跑去与他同居。否则，我也不会在2003年的情人节那天，与他一起租了学生街对面七星巷里的小房子，并再次遭遇一只老鼠。

　　音乐系宿舍楼太小，按照惯例，我们大四生全被“流放”到篮球场对面那栋老宿舍楼里去。这座杂楼成分复杂，住着历史系、化学系和音乐系的学生。一二层住男生，往上都是女生，木墙中还有老鼠与我们相依相伴。

许多宿舍都养猫，半夜偶尔闹闹虐猫事件，听听女生的尖叫和哭泣，可以激发某种为爱抗争的力量。

　　除去这些，这栋楼还是有些浪漫的回忆：比如贼和佰两个福大男生经常结伴到我学校的篮球场来朗诵诗歌，在那里，我第一次知道木棉，写下《木棉》这首诗。

　　楼管每周都会来填补那无所不在的老鼠洞。我在上铺，墙上的洞补上了，我还用折叠小桌和一堆书将它再次堵上。墙壁与床之间还隔着一层蚊帐和床帘。

　　就在那个半夜，熟睡中的我感到有个柔软的大东西在被窝里串来串去。我掀起被子一下弹坐起来，抓起枕头乱砸。一只很大很的老鼠，扫过我的指尖，在窄小的床铺上到处乱撞。我怕被咬，慌乱中开灯，老鼠却不见了。书倒在墙边，蚊帐和床帘上的大洞，整齐地穿过木墙上那黑乎乎的洞口……

　　这时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舍友听闻声响，纷纷起来安慰。我笑着说没事。可她们一躺下，我竟坐在老鼠洞外的黑暗中无法自控，呜咽到天亮。

　　白天，辅导员突然打电话问我：“听说你昨晚被一只老鼠吓哭到天亮？”我立即提出要搬校外去住，他也不好为难我。申请一批，晚上我就走人，直奔贼在金山的住处，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为了我上课方便，我们搬到七星巷二楼的小屋里去了。屋里没有任何家具，连床都是我们定做个床垫放地上了事。

　　就在这七拐八弯才能走到的幽静、简陋、干净之处，贼常笑我被老鼠赶跑这事，直到那天。

　　一早我就在洗手间里冲澡，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吱吱声，可并没在意。煤气罐在洗手间，热水器在墙外，虽旧却管用，煤气一开就来火，洗得惬意。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贼也醒了。我们闻到一股浓浓的臭焦味，热水器中传来微弱的扑腾声。

　　贼性格中有一股令人着迷的探索精神，他果然在我的期待中搬了把椅子，站上去，从热水器顶上向下看。顶上有个眼镜片大小的洞，原来是少了盖子，而热水器体内有一只老鼠还在微弱地抽搐……

　　我又拧开火，彻底结束它的生命。

　　在这过程中我并没有一点幸灾乐祸，更没想起我被老鼠欺负的事。我只是难过，这老鼠去哪不好，偏偏跑到这光溜溜的大墙上，又顺着那么小的洞洞跑到热水器里出不来。世界多大呀！

　　贼向房东借了几样工具，很艰难地将老鼠尸体从窄窄的热水器中捣鼓出来，里头焦黑焦黑，皮肉都黏住了。完事后，他跑到洗手间狂吐了一阵。后来好几天，烧水时都有哪个味道。

　　我们再也没有提起有关老鼠的任何事了。

　　我们有了新话题——猫。说起猫，我就来精神，我有个小名叫猫狸精。窗户对面的大宅空置，屋顶上总徘徊着一只猫，隐约可见猫脚下的阁楼中有书画挂在墙上。我们半夜看蔡骏的《猫眼》，说些灵异故事，但这一切与老鼠没有任何关系。

　　2010年春天的一个清晨，在金诺大厦的小公寓里，我听见声响，推醒贼，说有老鼠。酣睡的他猛地滚起，到处找。可他哪是在赶老鼠，手忙脚乱中，床头床尾胡乱猛打。我说紧张什么，把宝宝吵醒怎么办。他却吼道：“我怎能不紧张！万一老鼠咬到宝宝怎么办？你知道我掏那只烧焦的老鼠有多恶心吗！”

　　我们终于还是把老鼠赶到阳台上。阳台很小，下水道的盖子没关，老鼠本来可以往那里去的。但它却向铁栏杆外跳去，在这17楼的高度中做了一番自由落体运动，掉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个黑点。

　　晨光中，我们看着这个黑点慢慢地向草丛里挪动，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无独有偶，我们的女儿是在鼠年出生。

201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