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鞋子》:爱,含而不发,笑而不语
文/巫小茶
笑而不语——这,不仅是艺术纯熟温润的姿态,更是一种祥和、温暖的表情。这是人物的表情,是电影的表情,是被一种生存情感深深打动,用双手轻轻捂住胸口的表情。当艺术来到人间,来到贫困的孩童的眼睛里,我看见被还原的生活,被提取的善良和人性的光辉,它们柔和的光线将背后巨大的黑、人世无比的任性,推到一个无法发力的角落,让爱小心翼翼的前进,发芽、被呵护、并成为最坚强的力量。
异域的信仰往往是更为深刻的传奇。在政治污染下的宗教,在社会底层却被弱化并还原为最淳朴的生活理念。而这些理念,却因并不纯粹的现实,放射着更耀眼的光芒。父亲在做糖,家里没糖,却不贪一口,因为那是“清真寺的糖”。品质和信仰交织为一,从此而延伸的儿女的性格和品质,无需言说。
莎拉包着白色头巾,穿着深蓝色校服。所有的小莎拉、大莎拉都包着头巾。在伊朗,根据法规,如果当地女性不披上头巾,是会惹上牢狱之灾的。她们被头巾保护,被头巾禁锢。她们善良、勤劳、贫穷。马吉德·马吉迪显然无意去批判或诅咒现实的束缚并做出高调的抗争,而是在既有的困境下——也只有在生存的困境下,低调、含蓄地泄露对美和自由的渴望和对爱的守护,这是对困境和深渊做出最为有力的回应。白色头巾、深蓝色校服、丢失的粉红蝴蝶小鞋——只有鞋子才能五彩缤纷,只有穿上鞋子才能奔跑,对于鞋子的追求并不紧紧是孩子的需求这么简单。然而,对于鞋子的一切不是构筑在欲望上,而是构筑在爱和责任里。
镜头在单调的白色和蓝色中移动,人物看似没有符号,向下移动,在充满活力的脚下,唯一可辨认的,就是不被拘束的脚。孩子们穿着不同的鞋子,以至于与哥哥阿里同穿一双并不合脚的白色破球鞋的小莎拉,一眼就从缤纷的鞋群中辨认出那双粉红蝴蝶小鞋。这应该是她丢失的鞋!莎拉看见穿着这双鞋子的女孩的盲人父亲,明白这女孩或许更需要这双鞋子。莎拉的眼神会说话,它犀利、怀疑、率真、富有个性,并不好惹,它更因爱的护航而显得柔和、温情、富有魅力。当穿着粉红蝴蝶小鞋子的女孩拾起莎拉掉的哥哥送的金色笔归还给她时,莎拉虽不说话,可看着她时的眼神却有着复杂的语言。对方的善良、天真,无不打动莎拉,她不再渴望拥有那双鞋了。可她还是没有鞋子。每天和阿里一起轮流穿同一双白球鞋上课,并为此而匆匆奔跑,担心对方赶不及……
在最初,莎拉的个性就被演绎的很绝妙,她像一块吸铁石,深深吸引着我,特别是她的眼神。孩子的率真,张扬与她的理解和缄默形成强烈的对比,她说了多次“没有把丢鞋子的事告诉妈妈,我答应过不说便不会说”这是一种坚守和承诺。父母为生计而忙碌以至于压根就没发现他们的儿女长时间穿的是同一双鞋,而孩子并无怨言。这个细节正因没有被提出,而更为窝心。阿里为什么无数次请求莎拉不要告诉父母?表面是他怕父亲打他。可事实上是“他也没前买给你买鞋”“
我以为你会明白”事实上他是体恤父母生活的困难,在房租、买菜钱都还不上的时候,不想再为父母增添这样的烦恼,他始终想要自己来解决妹妹鞋子的问题。阿里作为哥哥,更为理解生活的负担,也因有这份理解和坚强,他才会在和父亲一起去城里找园丁工作时,表现得纯熟而自信,最后父亲也因他而获得了一次工作机会。原本对长跑比赛没有兴趣的阿里,发现季军的奖品是一双球鞋时,才努力去争取参赛的机会——他的心全数系在妹妹的鞋子上,他无比内疚、心疼,却又有点小面子爱和妹妹争,有点小霸道的无理模样,惹妹妹生气,这是相当真实和立体的一个小人儿。当他把老师奖励的金色笔送给生他气的妹妹时,妹妹接过问:“它是我的吗?”然后立即高兴地露出天真的笑容:“我没有告诉妈妈”他的心得到了一些安慰。“它是我的吗?”莎拉说这句话的表情深深打动了我,并没有流下泪来。
也许这并不是需要泪水的影片。这不是煽情到极点,还要你非承认不可的电影。它需要的是爱和理解,并把它放在心里。就像阿里,他为自己拼命努力却获得冠军而失去季军那双球鞋的失望而流下泪水,“最好”并不是一切,爱才是——它要我们理解这些泪水,而非随之流淌。他将之放在心底,莎拉并不知道。他将起泡的双脚泡在小池塘中,金色小鱼群游过、嬉戏。父亲早已买好两双漂亮的新鞋给自己的女儿,而他们也并不知道——
一致的是,他们都在为彼此付出爱和宽容,含而不发。
2008.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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