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年譜與相關史料彙編第一冊摘錄:哲宗昭懷劉皇后傳輯補
(2023-08-03 2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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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昭懷劉皇后傳輯補
昭懷皇后劉清菁,開封府人氏,曾祖父贈太子太保泳,曾祖母贈福國太夫人耿氏;祖父贈太子太傅誌,祖母贈吉國太夫人時氏,父贈太子太師安成,母贈永國太夫人時氏,生母曰康國太夫人王氏,乃獻湣太子茂、康懿公主、揚國公主生母。
元祐四年冬,以哲宗日益年寢長,太皇太后乃以后宮二十名宮女為賜,哲宗以其宮女皆老且皆色慘沮,若嘗泣涕者[1],帝不悅,乃密詔內侍郝隨、劉友端於開封城中尋覓絕色適齡女子,以乳娘為名入選宮中。劉氏時年十五六,嘗從生母姊姊工部員外郎郭茂倩如夫人王氏學琴藝,故得選入宮。初為御侍,明豔冠后庭,且多才藝,能文,故有盛寵。
會左諫議大夫劉安世兄嫁女,安世呼牙媼為其兄嫂求乳母,踰月無所得,安世怒詰之,姥曰:“非敢慢也,累日在府司,緣內東門(哲宗所居宮殿在此入)要乳母十人,今日方入了。”安世驚曰:“汝言益妄。上未納后,安有此?”媼具言內東門指揮,令府司責軍令狀,無洩漏。安世猶未之信。任府司者,適安世故人,亟以手簡問之,答云非妄,安世遂抗章論列。他日,宰執呂大防等奏事已,將退,太皇太后留大防謂曰:“劉安世有文字言禁中求乳母事,意則甚善,但渠不知耳。此非官家所要,乃先帝一二小公主尚須飲乳也。官家常在老身榻前閤內寢處,宜無此。老身又嘗究治,果無之。可說與安世,令休入文字。”大防對曰:“諫官例不與宰相相見。”太皇太后曰:“然則當如何止安世文字勿令再入?”大防曰:“范祖禹見修《實錄》,臣每間日過實錄院,必見祖禹。劉安世與祖禹同省,臣當以聖旨令祖禹告安世。”太皇太后因言祖禹亦有疏論列后宮進御事,并令呂大防諭止。及祖禹得大防所傳聖旨,即過安世具道之,安世曰:“此事實繫聖德污隆,安世以諫名官,何敢緘默?純夫方侍經幄,上所親信,又豈得不言?”祖禹曰:“固嘗言之矣。”安世曰:“宰相所傳聖旨,盍具奏知,萬一為所紿,雖悔其可追乎?”
事既發,宣仁怒而撻之,且欲遷出之,帝為言曰:“劉氏已承幸天子,不可复出民間。”事乃已,劉氏得以復留宮中,卻以此銜恨諫官[2]。而宣仁乃詔為皇帝擇后。
元祐七年四月,太皇太后以長公主所薦,為帝擇定洺州孟元曾孫、合門祗候孟在女孟嬋為后,時孟嬋年長帝三歲,時已二十(昭慈孟皇后傳謂十七歲),而顏貌中常,跋扈,不肯阿順帝生母朱太妃,因此帝不悅之。但以后繼母燕氏之長上燕逵[3]嘗有輔立之功,故此不能斥責。
哲宗親政,紹聖改元之夏四月,以長女康懿公主降生,加封其母劉氏平昌郡君;二年五月,以次女楊國公主將降生,劉氏進位美人;十月,進婕妤。以劉美人日益為帝所寵,皇后孟氏益不能平。一日,皇后孟氏召嬪妃同朝謁太后向氏於景靈宮,訖事,就坐之際,嬪禦皆立侍,劉婕妤獨背立簾下,閤中皆怒。后閤中人陳迎兒喝曰:“綽開!”婕妤背立如故。迎兒退,有不平語,繇此閤中皆忿。冬至,會朝隆祐宮,俟見於他所。后所禦坐朱髹金飾,宮中之制,惟后乃得之。劉婕妤在他坐,意象頗怩,其從行者為之易坐,制與后等。眾皆側目,有不能平者,故傳喝曰:“皇太后出!”后起立,婕妤亦起立,尋各複所,或已徹婕妤坐,頓於地。婕妤懟不復朝,泣而去,且訴於上。時內侍郝隨用事,謂婕妤曰:“毋以此戚戚。願早為大家生子,此坐終當為婕妤有耳。”
會孟后所出福慶公主病,孟后有姊{女監}頗知醫,嘗醫孟后危疾,以故出入掖庭。投公主藥弗效,乃取道家治病符水以入宮。{女監}以示后,孟后變色問曰:“此何從來!”{女監}對以實,后曰:“六姊甯不知禁中嚴密,與外舍異耶?”戒令存之;俟帝至,言所以然。已而帝過視公主疾,后特以告帝,帝曰:“此亦人情之常耳。”后即取符係於帝前。宮禁相傳,於是厭魅之端作矣。方公主病革,忽有紙錢在旁,孟后顧視,頗惡忌之,意自婕妤所遣人持來,益有疑心。未幾,后繼母聽宣夫人燕氏及尼法端與供奉官王堅以左道為孟后禱祠,事聞於朝,詔入內押班梁從政、勾當禦藥院蘇珪即皇城司鞫之。堅坐以家藏雷公式示法端,又以所得南方楓木,同法端即光教院造式作后禱祠,有“所厭者伏,所求者得”等語;式成,恐門戶幾察,以生棗覆之而入。法端坐與堅同造式,又嘗令堅求閭巷間,所謂驢駒媚蛇霧叩頭蟲者欲以進,后令佩侍上寢殿。燕氏坐上過后閤,作歡喜字燒符取灰,將置茶中以進,會帝不欲茶而止;又用和水以灑禦道,冀帝數來;又令堅繪劉婕妤像,以大釘釘其心;又欲取五月中瘵死宮人燒秘灰,置劉婕妤寢,幾其以此疾患死;又取七家針各一,燒符置劉閤中,皆以厭惡,卒無驗。獄成,侍御史董敦逸錄問以進。時宰相章惇頗以孟氏乃太皇太后及一眾元祐大臣所擇,故因郝隨劉友端等內侍之說而偏袒劉美人,獄成,三年九月甲寅,皇后孟氏以縱淫失德、旁惑邪言,又陰挾媚道(和水、歡喜茶等)以及不能阿順帝生母朱太妃故而被廢。
孟后既廢,既降案付三省、樞密院約法,帝乃諭輔臣章惇、李清臣、曾布、許將、蔡卞等曰:“朕待后有禮,不意其所為如此,朕日夜怵惕,至為之廢寢食。今日之事,誠出於不得已。”上言及此,惻怛見於顏色。中宮虛位,天下士庶皆謂劉氏將代,故右正言鄒浩上疏極論,坐竄。冬十月壬戌,侍御史董敦逸上疏論瑤華不當廢。其略曰:“瑤華之廢,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詔下之日,天為之陰翳,是天不欲廢之也;人為之流涕,是人不欲廢之也。且臣嘗錄問獄事,恐得罪天下後世。”殿中侍御史陳次升上疏言瑤華事,以謂孟后之廢,蓋由帝欲以妾劉氏為后故也。丁丑,侍御史董敦逸又奏疏論瑤華不當廢。上批付三省堂吏曰:“章惇等欲與樞密院同上。”翌日,既對,上怒曰:“敦逸不可更在言路。”曾布與章惇、許將皆言:“願陛下且函容,且言此事只宜靜不可令鬧。敦逸罷黜,則從官、言官必有議論,恐更紛紛。”上曰:“不過是同類。”蔡卞見上怒且意堅,遂言:“須貶黜乃可別白是非,敦逸錄問了卻許多時方有議論。”惇曰:“敦逸文字中亦云‘十月六日曾有章疏。’”布曰:“陛下親覽政事,方欲開廣言路以來,忠言讜論,兼祖宗以來,言事官雖狂妄,多不肯加罪。陛下以天地之度,函容四海,何必與敦逸較曲直,亦何必與此須別白是非。”上曰:“言事官貶責不少。”惇曰:“言外廷事不當,故可貶。”上曰:“常安民亦貶與知軍。”布曰:“且乞函容。臣非敢違戾,但恐上累聖德。”卞又曰:“敦逸雲‘恐得罪天下後世’,他既得罪,陛下當如何?”布曰:“臣等固不敢以敦逸之言為當,固知其無禮趣,但冀聖意,且函容耳。”惇曰:“臣觀其文詞,殊無倫理,皆不可曉。又雲‘乞詳酌施行’。不知令朝廷如何施行?若便罷黜,誠恐眾論紛紛,卻聒噪朝廷。”許將亦再三陳述,言:“願陛下且函容,不爾成小子之名矣。”布曰:“此事施行已久,幸無議論,今乃以敦逸一言致眾人紛紛,極未便。”布又言:“欲用孟在貶,略以獄辭告中外,使人知中宮失德之狀。”孟在,廢后父也。惇、將亦助布言以為當。然卞曰:“且與知軍、州。”布曰:“知州與知軍何惇?”怒目視蔡卞云:“若貶敦逸,而眾人更有議論,何以處之?”卞無以對,徐曰:“眾人莫與敦逸不同,卻可恕。”布曰:“此論不當不可。”上又曰:“須與知軍。”清臣遂言:“領聖旨。”布由厲聲詰清臣,且曰:“臣未敢奉詔。”清臣曰:“且與罰金。”布曰:“此尤無義理,若罰金,更不如罷黜。”惇亦以然。上怒曰:“三省與一知軍。”布少退,布徐曰:“且乞函容。”將亦言:“恐未可行。”布見二人不變,遂複助之。上意稍解曰:“且休,然必不得已,待再有文字行遣。”曾布與章惇皆稱善。
元符元年冬十一月甲子,祀昊天上帝于圜丘,赦天下。時中宮久虛,美人劉氏专寵,及祀明堂,劉美人侍上於齋宮,又至相國寺,用教坊作樂,常安民面奏眾所觀瞻,虧損聖德。語直忤旨,宰相章惇從而譖之,黜之。
元符二年秋八月戊寅,賢妃劉氏生皇子。妃劉氏,即元祐四年冬帝私召民間乳娘也。己卯,以皇子生,差官奏告天地、宗廟、社稷及諸陵。辛巳,以皇子生,權侍郎已下稱賀。德音,降天下死囚,流以下釋之。
九月辛丑,宰臣章惇等上表言:“中宮虛位,歷載于茲,宜有建立,協修陰教。望於定省兩宮之暇,祗稟慈訓,登崇賢淑,正位內治。備舉典冊之盛,俯慰中外之望。”詔答曰:“后聽內治,以風四方,昔之盛王,茂建賢德。朕若古明訓,慎於揀求,卿等職在秉鈞,誠深體國。以長秋之虛位,援故實而有言。當稟兩宮,即頒禮命,用承天佑,俯慰髃情。所請宜允。”
先是,章惇不與同列謀,連日留身奏事。八月丙申,又有三劄子留御榻上。曾布再對,上顧布曰:“滿月在近。”布未諭旨,但稱慶而已。又問以“何日為滿月”?上曰:“用七日。”布退詢兩省曰:“惇連日留身,今日又留三劄子,何也?”許將笑曰:“必是大差除。”布曰:“莫是薦士否?”蔡卞曰:“非也。”曾布徐悟章惇乃建中宮議,故上有滿月之問。
翌日,曾布白上:“昨日蒙宣諭皇子滿月,臣倉卒間奏對,有所未盡。皇子降生,嬪御例有恩命,聖意必已素定。”上笑曰:“已令三省檢故事。”布曰:“陛下欲有所建立,當從中出。不知所檢故事如何?”上曰:“須上表。”布曰:“宰臣率百官上表乞立后,此自有典故,不須檢。陛下若以元子故加冊命,則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又祖宗故事,章獻皇后以仁宗為己出,亦遂建立。”上曰:“章獻乃是假托真廟,以故冊立,仁宗亦不自知。”布曰:“章獻上仙,仁宗年二十四,尚未知非其所出。今日於義理典故,皆無不可。然出自中詔,或出兩宮,或付外施行,皆須素議。以臣觀之,不若稟兩宮,降手詔以告示中外,於理為順。”上曰:“卿之言大是。”又曰:“真廟當日無母后可稟。”布曰:“臣亦嘗再三思之,非稟兩宮不可。”上曰:“極是。”布又曰:“臣嘗言祖宗逮事皇太后無幾,若逮事皇太妃,乃近世所未有,此皆朝廷盛事也。”上又問:“真宗母是元德皇后。”布曰:“元德上仙時,事亦草草。初矒殯於普安,及真廟登極,方設幄殿,歲時遣中人行祭享之禮。及祔定陵,啟殯宮,而中有紫藤纏繞梓宮,去地一二尺,此神物護助也。至慶曆中乃克祔廟。”上甚悅。退見許將,因言大差除已行矣。尋問將當以何日上表,許將曰:“惇數日空勞攘,上乃云自有故事。惇卻令中書檢故事,答以不敢,且令惇自檢亦不可,說與實錄中事稍不當,即相誣賴也。”布曰:“上表乞立后,無所指名,有何不可!惇不惟勞攘,兼秘密不肯使他人與聞尤可笑,不知他人已先聞之矣。”蔡卞初不平章惇,許將謂卞曰:“何可得渠如此。”卞亦釋然。是日,三省遂上表。將謂惇曰:“此大事,盍與西府同之?”惇不聽。後二日,布言:“昨見三省答詔,臣初以為宰臣當率百官上表,既而密院亦不與聞。”上曰:“三省云故事如此。”布曰:“此事斷自聖意所欲,三省無敢不奉行之理。若非聖意,豈三省所可議及。”上曰:“此固非大臣所可建議。”布曰:“然則三省亦不足為功。”上笑。丙午,賜章惇詔曰:
朕以卿等上表請建中宮事,稟於兩宮,皆以為莫宜於賢妃劉氏。柔明懿淑,德冠後宮,誕育元良,為宗廟萬世之慶。中宮將建,非斯人其誰敢當。所宜備舉典冊,以正位號,恭依慈訓,即頒禮命。
丁未,詔立賢妃劉氏為皇后。詔:
已降制賢妃劉氏立為皇后,今月二十七日行冊禮,以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章惇攝太尉,充冊禮使;中書侍郎許將攝司徒,充冊禮副使;尚書左丞蔡卞撰冊,並書冊寶文。
其《賢妃劉氏立為皇后詔書》曰:
朕獲以菲質,紹承寶圖。曆觀王化之興,莫非內德之茂。惟時淑媛,祗事掖庭。挺生天材,立我國本。其涓穀旦,升冠長秋。章婦道于家人,示母儀於天下。賢妃劉氏,心容具善,言德參和。弓韣祠禖,蚤歆帝武之敏;簟莞考室,遂占羆夢之祥。誕降元良,來符亨會。屬中宮之虛位,適宰府之有言。以七廟祭祀,必有以共承;兩宮奉養,不可以無助。朕躬稟慈訓,欽聆玉音,謂其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載育長嗣,垂慶萬年。諒非斯人,誰可為后?宜舉典冊之備,以正位號之崇。播告治朝,是頒休命。於戲!虞舜之厘二女,帝嚳之登四妃。冠德後宮,遠則貴人,選建于永平之歲;鐘英甲族,近則德妃,禮命于祥符之年。匪朕私恩,具茲故實。尚協修于陰教,其篤敘於壼彝。憂若關睢之進賢,仁如樛木之逮下。成麟趾之信厚,致螽斯之眾多。燕及家邦,永綏福祚。可立為皇后。
先是,將立后,內出皇太后手詔曰:“非此人,其誰可當。”翰林學士蔣之奇載其語於白麻,故有“諒非斯人,誰可為后”之語。其後,皇太后臨朝,以瑤華無辜被廢,追治元符立后之因,詔之奇進所奉手詔,驗其字畫,乃內侍劉友端所書。之奇簾前奏曰:“當時降制用手詔,謂皆得旨,不謂皇太后不知也。”皇太后諭曰:“當時實未嘗見。惟九月二日,先帝來殿中,云章惇等乞立中宮,議已定,欲初七日降制。自後文字皆不曾見。友端、郝隨輩誤先帝多矣。”他日,曾布問章惇:“立元符手詔是劉友端書,外間有人進入文字,皇太后未嘗見聞,何也?”章惇遽曰:“是惇進入內。先帝云已得兩宮旨,令撰此詔意。”於是,二府以章惇語奏徽宗及皇太后,曰:“惇罪誠不可貸,然不可暴揚者,正為先帝爾。”
是時,章惇專制,結內侍郝隨以固權寵,以劉友端為助,故長樂手札章惇撰定進入,友端矯制書之。宮禁事祕,人莫得而辨也。然帝自禀兩宮太后然後下詔,豈能便曰兩宮不知立賢妃劉氏為后事?而賢妃劉氏能阿順兩宮,且向承帝生母太妃朱氏所愛,故知劉氏之冊后,非徒章惇矯制所為。
九月甲寅,三省言皇后冊禮御文德殿,發冊依例差中書令。詔差知樞密院事曾布。乙卯,以皇后冊禮前,差官告天地、宗廟、社稷及諸陵。甲子,右正言鄒浩以為不當以劉氏為皇后,乃上疏諫。甲子,右正言鄒浩以為不當以劉氏為皇后,乃上疏諫曰:
臣聞禮曰:“天子之與后,猶日之與月,陰之與陽,相須而成者也。”“天子理陽道,后治陰德;天子聽外治,后聽內職。”然則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謹!今陛下為天下擇母,而所立乃賢妃劉氏,一時公議,莫不疑惑,誠以國家自有仁祖故事,不可不遵用之耳。蓋皇后郭氏與美人尚氏爭寵致罪,仁祖既廢后,不旋踵并斥美人,所以示公也。及至立后,則不選於妃嬪,必選於貴族,而立慈聖光獻,所以遠嫌也,所以為天下萬世法也。陛下以罪廢孟氏,與廢郭氏實無以異。然孟氏之罪未嘗付外雜治,果與賢妃爭寵而致罪乎,世固不得而知也;果不與賢妃爭寵而致罪乎?世亦不得而知也。若與賢妃爭寵而致罪,則并斥美人以示公,固有仁祖故事存焉。若不與賢妃爭寵而致罪,則不立妃嬪以遠嫌,亦有仁祖故事存焉。二者必居一於此矣,不可得而逃也。況孟氏得罪之初,天下孰不疑立賢妃以為后!及讀詔書有“別選賢族”之語,又聞陛下臨朝慨歎,以廢后為國家不幸,又見宗室有立妾之請,陛下怒其輕亂名分,而重賜譴責,於是天下始釋然,不疑陛下立后之意在賢妃也。今果立,則天下之所以期陛下者,皆莫之信矣。載在史冊,傳示萬世,不免上累聖德,可不惜哉!且五伯者,三王之罪人也,其葵邱之會,載書猶首曰:“無以妾為妻。”況陛下之聖,高出三王之上,其可忽此乎!萬一自此以後,士大夫有以妾為妻者,臣僚糾劾以聞,陛下何以處之?不治,則傷化敗俗,無以為國治之則。上行下效,難以責人。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夫名之不正,遂至民無所措手足,其為害可勝道哉!尤不可不察也。
臣伏睹陛下天性仁孝,追奉休烈,惟恐一毫不當先帝之意。然先帝在位動以二帝三王為法,斥兩漢而不取。今陛下乃引自漢以來有為五伯之所不為者以自比,是豈先帝之意乎?是豈繼志述事所當然者乎?此尤公議之所未喻也。臣觀白麻內再三言之者,不過稱賢妃有子及引永平、祥符立后事以為所資之故實。臣請論其所以然者。若曰有子可以為后,則永平中貴人馬氏未嘗有子也,所以立為后者,以德冠後宮故也;祥符中德妃劉氏未嘗有子也,所以立為后者,以鍾英甲族故也。又況貴人之系實為馬援之女,德妃之時且無廢后之嫌,其與賢妃事體迥然異矣。若曰賢妃德冠後宮亦如貴人,鍾英甲族亦如德妃,則何不於孟氏罷廢之初,用立慈聖光獻故事便立之乎?必遷延四年以待今日果何意耶?必欲以此示天下果信之邪?兼臣聞頃年冬享景靈宮,賢妃實隨駕以往,是日雷作,其變甚異。今又宣麻之後,大雨繼日,已而飛雹。又自告天地、宗廟、社稷以來,陰霪不止,以動人心,則上天之意益可見矣。陛下事天甚謹,畏天甚至,尤宜思所以動天而致然者。考之人事既如彼,求之天意又如此,安可不留聖慮乎?伏望聖慈深賜照納,不以一時改命為甚難,而以萬世公議為足畏,追停冊禮,別選賢族,如初詔施行。庶幾上答天意,下慰人心,為宗廟、社稷之計,不勝幸甚。
鄒浩疏奏,詔浩言多狂妄,事實不根,特除名勒停,送新州羈管。丙寅,是日大晴。中夜雨止,詰旦漸開霽,無復纖雲。上御文德殿發皇后冊如儀。戊辰,詔皇后曾祖贈太子少保劉泳贈太子太保,曾祖母咸寧郡太夫人耿氏贈福國太夫人,祖贈太子少傅劉誌贈太子太傅,祖母大寧郡夫人時氏贈吉國太夫人,父贈太子少師安成贈太子太師,母和政郡夫人時氏贈永國太夫人,所生母永嘉郡太夫人王氏徙封康國太夫人。閏九月戊子,三班奉職、閤門祗候劉安民為供備庫副使,閤門通事舍人、帶御器械右班殿直劉景年為西京左藏庫副使兼閤門通事舍人,三班奉職、閤門祗候劉安澤為內殿崇班。安民,皇后叔父;景年,皇后兄;安澤,皇后從叔也。以劉氏冊后故,而父母已皆亡故,惟生母王氏在,故推恩及其本宗親屬也。
冬十月,皇子鄧王茂薨,帝遣使祈嗣於泰州徐守真世号“徐神翁”者。禮意切至,徐曰:“上天已降嗣矣。”再三遣使追询其故,即大书“吉人”二字上之,一时莫晓。後端王趙佶继立,始悟吉人者佶也。
元符三年正月,哲宗以疾崩,向太后定策以端王趙佶繼立,尊劉氏為元符皇后,而請向氏垂簾同聽政。五月癸酉,會有布衣何大正者,上書請復瑤華后位,皇太后向氏聞之,遂诏曰:“瑶华废后,累经大霈,其位号礼数,令三省、枢密院详议以闻。”於是,三省樞密院共議废后孟氏复为元祐皇后,而皇后刘氏为元符皇后。蔡京奉旨所草《複元祐皇后制》,制詞不敘孟後無辜,哲宗追悔之意,而有“得罪先帝,退處道宮。皇太后念仙游之浸邈,撫前事以興悲。惻然深矜,示不終廢”等語,已隱伏後欲複廢之意矣。
時論者以為雙后並存非制,於是有議廢皇后劉氏而复孟氏者,且言官鄒浩、陳次升屢疏謂冊劉氏為后之非。左正言任伯雨屢疏諫,其疏言:
臣先累有奏狀言章惇、蔡卞迷國罔上,脅持哲宗以不孝之名,迫懼哲宗以不利之實;激哲宗使怒,惑哲宗使疑,謗毀宣仁聖烈保祐之功,傅致元祐皇后疑似之罪,引功自處,歸過哲宗。挾天子以害忠良,肆異說以危神器,自古奸臣,為害無甚於此!去年上封事數千,人人乞斬惇、卞,天下公議,只此可見。蓋卞謀之,惇行之,蔡卞之惡,有過章惇。臣前來奏狀已言之,今更詳具大事六件如後:
一,元祐六年,哲宗皇帝始納元祐皇后。前此未納后時,禁中嘗求乳婢,諫官劉安世等連上章論列皇帝既未納后,不知宮中求乳婢何用?宣仁聖烈令兩府宣諭,是外家高氏所覓,安世乃止。紹聖初,蔡卞還朝,論及此事,以為宣仁有廢立之意,乞追廢為庶人。
一,自紹聖以來竄逐臣僚,應哲宗皇帝批出行遣者,惇是蔡卞誣罔。先於哲宗前密啟進入劄子,哲宗依劄子上語言批出,至今劄子見在。
一,紹聖三年,宮中厭勝事作,哲宗方疑,未知所處,章惇欲召禮官法官共治之。蔡卞云,既是犯法,何用禮官?乃建議乞掖庭置獄,只差內臣推治,更不差有司同勘。若非蔡卞建議,哲宗未必廢元祐皇后。
一,編排元祐中臣僚章疏,乃蔡卞建議,卞與蹇序辰自編排,惇不曾與及,卞具姓名乞行遣,惇即奉行。
一,鄒浩以言事忤旨,蔡卞即首先奏云呂公著曾薦浩,浩以此詆譏,故哲宗愈怒,遂編管浩。卞又執奏乞治浩親故送別之罪,哲宗不從,三次堅請,乃許置獄。
一,蹇序辰乃卞死黨,首建看詳理訴之議,安惇助之,章惇遲疑未許,卞即以相公二心之言迫之,以此惇即日差官置局。
凡此皆蔡卞謀之,章惇行之也。按卞陰狡險賊,惡機滔天。惇雖凶很,每為制伏,執政七年,門生故吏遍滿天下。今雖薄責,如卞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回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別,馴致不已,奸人複進,天下安危,殆未可保!只如去年,臣僚上言蔡卞之惡,過於章惇,乃自太平州移池州,順流三程,一日可到,愚弄朝廷,僅同兒戲。蓋人人畏附惇、卞,至今未已,故甯負陛下,不負惇、卞。大奸元惡,未正典刑,人情憤歎,天象示戒。故自今年正月至今兩月陰雨,蓋蒙氣之證,於此可見。昔周饑克商而年豐,衛旱伐邢而得雨。今惇自以異議當受大戮,所有卞惡,伏乞陛下早賜宸斷,明正典刑,以答上天蒙氣之證。候正惇、卞典刑之日,乞陛下差人於朝堂、道路間采聽,若人人不相慶,臣甘伏罔上之罪。
任伯雨疏中論及元祐四年冬十二月宮中乳娘之事,謂太皇太后高滔滔嘗言之於宰相呂大防,欲令臺諫劉安世、學士范祖禹不再上章奏論,謂先帝有幾個小女孩尚需奶娘故有買乳娘入宮之事。然神宗皇帝於元豐八年三月初五日駕崩,元豐七年冬即已病革,已口不能言,又何能復幸嬪妃使其致孕?如果神宗果有遺腹子女出生,最遲應在元豐八年中,至元祐四年冬也已四、五歲左右了,豈需外聘乳娘?而任伯雨疏謂外戚高氏所覓,顯非實言。諫官邹浩亦上劄子曰:
臣聞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邦國無流離之患,邊境無征伐之苦,黎民繁庶,萬國咸寧,當是時可以嬉遊後宮,而銷其焦心勞力之秋也。而謂宰臣寇準曰:“朕觀自古亂天下敗國家者,未嘗不因女子,是以曪姒滅周,妲己亡商。朕之後宮女子,巧媚百生,朕未嘗顧盼焉。”則仁祖之意豈不欲垂裕後昆邪,奈何陛下遽亡其業乎?臣觀陛下之所為,愈於桀、紂,甚於幽王也。殺卓氏而奪之子,欺人可也,詎可欺天乎,卓氏何辜焉,得不愈於桀、紂也。廢孟氏而立劉氏,快陛下之志可也,劉氏何德哉,得不甚於幽王也。臣觀祖宗有唐、虞、堯、舜之德,而陛下有桀、紂、幽王之行,不識陛下寢食安乎,居處安乎?頃年彗星出於西方,災譴為大,陛下避正殿以塞天變,減常膳以銷天譴,宰相章惇謂陛下曰:“未足損陛下盛德。”又聞江西敷奏:“累年飢饉。”陛下責以宰相燮理之功。宰相章惇謂陛下曰:“天災流行,無世無之。”且以堯九年水,湯七年旱為解。惇為輔弼,忍發此言。今聞陛下欲立劉氏,惇之策也。臣今諫陛下廢立后之醜行,行復后之賢德,聽臣之直諫,而斥惇之姦言,使天下之人,共仰首以見日月之光,盛大之世。不然,祖宗百有餘年基業,將顛覆於陛下之手矣。昔唐褚遂良諫高宗立武昭儀,不聽,叩頭流血,以笏置殿陛曰:“還陛下此笏。”乞歸田里。今臣諫陛下,不願歸田里力農灌園為亂世之民,願膾臣心肝以獻惇,斬惇首以謝天下。
於是,哲宗元符皇后劉氏上皇太后向氏表,自辯曰:
臣妾以臣僚數有章疏,妄言妾生故越王事非其實,流言中外,謗莫能止,在妾之分,寢處難安,重念朽質,不能殞滅,至使上累哲宗皇帝。況降制之日,親承兩宮玉音,一旦幾成虛誕之文,若宮掖尚行欺罔之議,則何以取信天下。竊以其時大臣及掌事之人,即今盡存,伏望聖慈降下臣僚章疏,付與有司,明行鞫問,倘有實狀,豈不知過,若係虛妄,亦乞嚴行懲戒,以絕反覆興謗之端。如默而不言,慮玷哲宗皇帝,載於方冊,曷可傳之萬世。妾伏睹紹聖之間,元祐皇后親被睿旨,放逐一尼,後來通說事端,差官制勘,有雷公式圖畫之跡,御史錄驗,備載案牘,遷徙道宮,觽所共知,豈緣他人?方今新進之人,不究其理,謂妾遭遇哲宗皇帝,欲快人情,務攄前忿,豈存內外重輕之理,只報先朝未申之怨,觽口鑠金,可不懼哉。欲乞特降睿旨,檢取元祐皇后制院一宗公案及推勘官吏,付有司再行訊治,以示中外。如妾稍有干涉用情,不敢拱手而居后位之列,若不瀝誠詳具奏聞,安能辨雪。伏望皇太后陛下憫憐哲宗至孝至仁,照鑑妾之負噃無告,出自宸斷,特賜矜察。
表奏,詔貶通直郎、寶文閣待制、新知越州鄒浩為衛州別駕,永州安置。元符皇后劉氏又上表皇太后謝恩,其表言:
伏睹詔書布告中外,責鄒浩誣罔故越王非妾生等事,以正朝廷之風化,以睰泰陵之聖德。銜噃上訴,俟明命於三年頒詔,亟行示信,恩於四海,下以稱在廷之公議,上以慰哲廟之神靈,仰荷睿明,惟知感泣。伏念妾本京輦良家之子,玷先朝侍御之聯,雨露既及於凡材草木焉。知其帝力屬越王載誕之後,適長秋虛位之時,被兩宮之玉音及髃臣之僉議,旋加冊命,進長后宮。非天克相,以誰為在,妾何緣而自至姦邪。橫逆指愛子作他人,中外動搖,視詔詞為誕語,於妾身而敢恨,顧先帝以何如?亦嘗自反,以人言信出不根之私語,且以元祐皇后因逐一尼,遂唱事端,逮從制勘禁書圖畫之備露,御史錄案之甚明,自取彞刑,俄聞廢命,卷牘固存,於朝論推原,豈本於妾身?方髃小之肆誣,實觽尤之難辨。逮陛下承祧之始,當欽聖垂簾之閒,泣血書辭,呼天雪憤,庶幾中外備見始終。豈其元祐之朋邪,競蓄前朝之怨憾,喜聞人過,肯驗是非,增飾煩言,更加傷害,方且擬議以深斥,尚何封章之可行。妾所痛者,慮傷先帝之明恩;妾所重者,恐亂後世之信史。惟大事之若是,曷小己之足論。終期髃枉之冰銷,果賴至仁之洞察,奮英謀而獨斷,紹列聖以御圖,邪正剖分,黑白明著。姦言偽說,難逃聖覽之明;巧詆深噃,灼見沽名之賊。曲刊丹悃,昭示四方,此蓋伏遇皇帝陛下堯、舜相承,文、武善繼,上追兄弟友愛之義,下憐母子孤露之情。辨百年疑似之非,正萬世彰明之典。妾殞身何報,沒齒知榮,生當竭節以答聖恩,死亦無憾而見哲廟。
先是,鄒浩嘗奏論章惇六罪,謂:“惇在元祐初,實與司馬光同入文字,抵斥先帝保甲之法以為非是。若以保甲誠不便不可行,即章惇在先朝固已為執政矣,何不為先帝言而罷之?安忍先帝陵土未乾而遽詆以為非邪?”
時宰相章惇以不欲端王繼立故,已自不安,乃累疏請罷,九月辛未,詔章惇以特進黜知越州。於是,向太后即詔撤簾還政。明年改元,正月甲戌,皇太后向氏崩,遺誥追尊徽宗生母皇太妃陳氏為皇太后。於是,所起復元祐臣僚復被行遣或者追貶。
二月丁巳,詔武昌軍節度副使、潭洲安置章惇責授雷州司戶參軍員外置。以左正言任伯雨屢疏論章惇之罪,如謗毀宣仁聖烈保祐之功,傅致元祐皇后孟氏疑似之罪被廢,然任伯雨之疏亦顛倒事實,哲宗以肺癆而終,其疾之起,實因哲宗少時睡夢中感染風寒長期低燒以成疾之故,而宣仁對此諱疾忌醫,不肯召御醫為之治,以致終成不治之疾。
是年秋九月乙未,内侍郝隨諷蔡京再廢元祐皇后孟氏。會昌州判官馮澥上書言復先帝廢后為非,於是,御史中丞錢遹、殿中侍御史石豫、左膚連章論:“韓忠彦等乘一布衣誑言復瑶華之廢后,掠流俗之虚美,當時物議,固已洶洶,乃至疏逖小臣詣闕上書,忠義激切,則天下公議從可知矣。望詢考大臣,斷以大義,無牽於流俗非正之論,以累聖朝。”丁酉,治臣僚議複元祐皇后及謀廢元符皇后者罪,降韓忠彥、曾布官,迫貶李清臣為雷州司戶參軍,黃履為祁州團練副使,竄曾肇以下十七人。殿中侍御史石豫、左膚等上疏言:
元祐皇后得罪先朝,昭告宗廟,天下莫不知。哲宗上賓,太母聽政。當國大臣盡欲變亂紹聖之事,以逞私欲,因一布衣何大正狂言,複還廢後位號。當時物議固已洶洶,乃至疏逖小臣,詣闕上書,忠義激切,則天下公議從可知矣。今朝廷既已貶削忠彥等,及追褫大正誤恩,則元祐皇后義非所安。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夫在先朝則曰后,今日則謂之元祐皇后,於名為不正,先朝廢而陛下複,於事為不順。考之典禮,則古昔所無;稽之本朝,則故實未有;詢之師言,則大以為不然。況既為先朝所廢,則宗廟祭告,歲時薦饗,人事有嫌疑之跡,神靈萌厭斁之心,萬世之後,配祔將安所施?宜蚤正厥事,斷以大義,無牽於流俗非正之論,以累聖朝。
明日,二人又疏言:
典禮所在,實朝廷治亂之所係,雖人主之尊不得而擅,又況區區臣下,敢輕變易者哉?元祐皇后得罪先朝,廢處瑤華,制誥一頒,天下無閑然者。並後匹嫡,《春秋》譏之,豈宜明盛之朝,而循衰世非禮之事?
於是,尚書右僕射蔡京、門下侍郎許將、中書侍郎尚書左丞趙挺之、尚書右丞張商英言:“元祐皇后再復位號,考之典禮,將來宗廟不可從享,陵寢不可配祔。揆諸禮制,皆所未安,請如紹聖三年九月詔書旨。”孟氏由是複廢。錢遹章疏所言小臣上書者,昌州推官馮澥也。其書以謂:“先帝既終,則后無單立之義;稽之逆順,陛下無立嫂之禮;要之終始,皇太后亦不得伸慈婦之恩。雖已遂之事,難複之失,感悟追正,何有不可?”馮澥由是得召對,除鴻臚主簿。
十月壬申,錢通、石豫、左膚言:“朝廷行遣韓忠彥、李清臣、黃履為請複元祐皇后事,並後匹嫡,《春秋》議之。”甲戌,詔罷元祐皇后之號,復居城外北郊之瑶華宫。
崇寧二年正月甲寅,尊元符皇后為皇太后,宫名崇恩。以錢遹、石豫遂言元符皇后名位未正,乃冊為崇恩太后。帝緣哲宗故,曲加恩禮。大觀末,帝疾,臥床者久之,后以是頗干預外事,且又以不謹聞。政和三年二月庚寅,崇恩太后劉氏無疾暴崩。先是,帝以大觀元年五月張懷素謀反案發,士大夫受連被誅數十人,以此之故,帝不幸臣僚,政事每以御筆行下。而后負其才,頗干預政事,每曰:“章憲明肅(真宗劉皇后)大誤矣,何不裹起襆頭,出臨百官。”上嘗謂蔡京曰:“朕前日大病,那個便有垂簾意。”那個者,謂崇恩太后劉氏也。又曰:“朕不得不關防,使人當殿門,與之劍,若非宣召,勿問何人,入門者便斬之。”至是,后以不謹無疾而崩。死之日,天為黃霾異常。始,后不僅事發,上諭輔臣,且重曰:“不幸。”蔡京曰:“宮禁比修造多,凡事失防護,宜有此等,且古今自有故事,不足煩聖心憂悶。”何執中忽攙進曰:“太后左右,願陛下多置人侍奉,以婦人女子加之恐懼,萬一不虞,則陛下不可負殺嫂名也。”上愕然,因曰:“不欲即此決之,晚當召卿來議。”晚,果促召輔臣,既入殿,議將廢之,而太后劉氏已崩,蓋為左右所逼,自即簾鉤而縊焉,時年三十九。及聞奏,帝乃言於輔臣曰:“孟后已廢,今崇恩又廢,則泰寧無配矣。”會其已崩,故掩其事,后諡曰昭懷。政和三年五月二十七日陪葬永泰陵,祔太廟哲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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